宗骋野想到纠结了自己较为长一段时间的东西。那天带他来罗璧家的那个人,称呼他——罗璧的表弟。
那人总是很轻浮地,“表弟”、“罗璧的表弟”这样那样地叫。彼时宗骋野碍于两人的身份,没有问出口。
现在他又开始纠结了,应当叫罗璧什么呢。
叫“罗先生”显得太过于生疏,叫“舅舅”又十分别扭。宗骋野盯着罗璧认真而俊美的侧脸,很苦恼地皱起眉头。
“在想什么?”罗璧看完社会新闻版块,向后翻了一页。
“啊。”宗骋野想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应当在其发展成沉疴痼疾前解答清楚,于是问,“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顿了顿,他提示道:“那天带我来这的人以为我是你的表弟。”
“那是彭云。”罗璧将报纸合上,抬眸看他,“他是一位很热心的人,喜欢问很多问题。”
宗骋野愣了瞬间,反应过来后明白地点点头。这段时间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的关心,问他在父母去世后过得好不好。
“好的。”宗骋野感激地说。
罗璧笑了笑,确定宗骋野没有问题后重新将报纸打开,随口道:“你叫我哥哥也可以。”
宗骋野也放松下来,向后靠到靠背上,眯着眼睛开玩笑说,“可按照法律,我应该叫你爸爸。”
宗骋野今年十七,罗璧三十出头。尽管他保养得当,长得年轻雅致,可周身沉稳、做事稳健的气质却是实实在在的。
宗骋野的眼神有点迷离,眼睫毛把眼睛遮住一般,像蝴蝶翅膀般浓密瑰丽的好像要随时飞走。两颊白皮因为热气熏烤而略显粉红,嘟囔着同罗璧开玩笑。
罗璧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
他温和地笑了笑,并不斥责宗骋野的放肆。
罗璧又翻过了一页报纸,这一面看得太快了。
两个人至此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罗璧平易近人,气氛轻松融洽。宗骋野很想问问为什么自己在人生中的前十七年都不知道罗女士有这么一位弟弟。但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他囫囵地享受完这顿意料之外的早餐,满足地感叹,“真好吃呀,你的手艺真不错。”
罗璧随口道:“你喜欢,以后可以常吃。”
宗骋野怔在座位。看着罗璧毫无意识的侧脸,内心激荡。
他被“以后”两个字刺中了神经,大脑一瞬间竟然黑白不分、系统紊乱般的当机起来。罗璧随口说的词让他心驰神往。他被暖意和鸡蛋的香气笼罩着,确信自己只要表现良好,在成年之前就不会无家可归。
因为罗璧一定、一定不会随意遗弃流浪动物——他那么有责任心。
罗璧这么好,甚至让宗骋野此刻坐在这脏兮兮的卡座里,就犹如背叛了他一般。
萧顷来了。他穿了便装,略微偏头从喧闹又油腻的过道中快步走过,好像这种地方让他不太适应。
一份文件袋被放在餐桌上,萧顷没有想到宗骋野会比他更早到。沉默的尴尬过后,他启唇问:“小野,最近过得好吗?”
宗骋野很不明白,像宗高晟这样巧舌如簧,浑身上下如同浸过蜜一般圆滑的人怎么会喜欢呆愣、木讷、说话不合常理的萧顷。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宗骋野两臂抱胸,挑眉向后靠向卡座,“如果你只是来问这个,那我们没必要谈。”
萧顷愣了愣,意识到宗骋野不欲同他寒暄。他垂眸看向手里的文件,轻声说:“我不知道罗璧是怎么联系到你的,他和罗杏是寄养的姐弟关系,并不是你的血亲。罗璧在满大教授哲学,未婚,但是他有些奇怪的癖好。”萧顷蹙眉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措辞,“他有施虐欲,喜欢给人带来疼痛感。这是我秘书查询的详细资料。”他点着文件的一角,沿着桌子推向宗骋野——
宗骋野捏着那一叠密封资料,几毫米薄,承载着罗璧安稳平静的生活,心里涌上说不清的厌恶感。他扬手将资料重新扔回桌面,“谁让你查的?他的生活,你凭什么查?”
资料甩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萧顷蹙眉,不太满意他的放肆态度,语气也强硬了起来,“骋野,我是担心你。你爸妈走后——”
“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妈!”宗骋野一字一顿,最后几乎是吼出来。他情绪失控地拍了一把桌子,激烈的震动将杯子中的咖啡洒在白碟子里,餐厅中的刀叉声好像都为之一顿,“你有什么资格?你插足他们的婚姻,如果不是你!他们怎么会在车上吵架!怎么会车祸死掉!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现在连家都没有!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