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记得钟声以前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想起过年那会儿,老妈刚去世,父子俩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林藏后来又深陷那些和钟声的纠葛,基本上没怎么顾上管老爸。
连除夕那天,他都只是陪老爸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给老妈扫了个墓,后来老爸说晚上想去二姑家和奶奶团聚,而林藏又实在没那个凑热闹的心情,然后就被老爸赶走了,他最后还是跑到程子笙家,可怜巴巴地和他一起跨的年。
现在自己终于走出了阴影,老爸也日渐缓和心态,林藏觉得是时候给他们淡漠的父子关系加加温,慰藉一下老爸缺乏关爱的寂寥的心灵。
初春周末的午后,林藏把他新租的小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钟声现在也不怎么来找他了,林藏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在这套房子里长久地生活一阵子,于是适当放入了一些个人物品,在窗台上摆了几盆清新的小绿植。
冷清的小公寓一下子变得有生机了。
林藏在客厅的飘窗台子上铺了一条柔软的长绒毛毯,然后靠坐在毛毯上随手翻看着一沓旅游宣传册,那是他先前特意去几家旅行社收集来的,正好趁现在集中筛选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行程。
他的十指间插满了各种精美的彩色纸页,目光在不同画面上流连,脑中翻飞着无数对陌生地域的美妙想象。
最终,林藏的视线定格在一幅雪景图上,它没有大多数宣传图上的明艳色彩,没有什么完美到失真的风景和游乐设施,甚至看不出它有一丝推销自己的野心,完全是淡然的,哑色的,不加修饰的一派景致。
林藏看了看那个景点的名字,日本,小樽。
他对这个地名有印象,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就看过《情书》,知道那是一个满天雪舞、浪漫到极致的偏远城市,上演过像童话一样凄美爱情故事。
他从一堆五颜六色的城市图片中一眼相中了它,对那种像是封存在久远年代中的运河和雪山没什么抵抗力。林藏很快就决定下来,要带老爸去那个地方转转。
遗憾的是,冬季已过,小樽最美的景色暂时看不到了。
林藏觉得这样也挺好,不会因此改变带老爸去小樽的决定。人生不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遗憾组成的吗?也许带着遗憾同样能找到不一样的好风景。
就像《情书》里的主人公,在雪中情生,在雪中情灭,又在雪中重获新生。
冥冥中,林藏也抱着这样的愿望,希望于苦苦挣扎中的自己,能寻得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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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旅行社办出境手续需要学校开证明,林藏特意抽时间回校办手续。类似这种手续挺麻烦的,需要在各个院处之间来回跑好几趟,他也不嫌烦,一想到不久之后的出国游还是很期待的。
他漫步在校园里,品味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欣欣向荣的味道,看枝条儿抽芽,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微风中摇曳,心情是久违的平静。
虽然久未出现在校园里,但林藏帅气的外形还是很快唤醒了那些敏锐的小雷达,四周不时有女生压低了嗓子惊呼,按捺不住地争相传告:“帅学霸藏神再度现身校园,集美们火速前来!”
林藏也很快感受到了周身各种暗藏汹涌的躁动,这是只在校园里才能遇见和感受到的表白,直白单纯,不带任何目的,有些甚至来自完全陌生的女孩。
他对此并不反感,对个别举动明显或脸熟的女孩,还能大方回应,打个招呼,笑一笑,他觉得都没什么。
女孩们收到回应后,会高兴到尖叫,他自己的心情也会因此变得很好。
与人为善,笑对世人,这感觉很妙,不是吗?
而令林藏真正意外的,是他在蠢蠢欲动的人群中,再度发现了赵嘉轩的身影,那人眼神闪烁,不时瞥向林藏,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那曾是一个多么高傲又跋扈的人,以前哪次见林藏不是凶神恶煞、分外眼红的模样?
除了上一次,应该是上学期末的时候,林藏记得自己在萌芽补习班外碰见过赵嘉轩一次,那次他居然破天荒地对林藏笑了,当时林藏被他笑出了一身冷汗。
林藏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赵嘉轩对自己的态度斗转,他从前不是恨不得把自己撕了才解气吗?
待到林藏从校办公室办完事情出来,一出门就被赵嘉轩堵了个正着。
“好久没见着你了,最近都不在学校吗?”赵嘉轩的眼角细长而且上挑,天生自带几分不屑,即便现在不复从前的满身戾气,依然让人无法亲近。
林藏坦然地看着他,“最近课少,我忙着实习,基本不在学校。”
“哦,这样啊。”赵嘉轩被他看得反而不自然了,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左顾右盼,最后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听说你妈妈前阵子……那个,唔……你节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