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最初的眼和疑点,都在我身上——我这么年轻,为什么会和一个既不富有也不再英俊的中年男人在一起?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办一场婚礼?
关山带着疑问来,一点点走近父亲最后的日子,也一点点走进父亲的一生。
在了解父亲的过程中,他也得以重新认识自己,解开成长过程中最难的困惑与痛苦。关山关山,终越关山。
迟雪挑出三段戏,让我选择其一来试,我选择了和他第一次见面那场。
为了让我更快找到感觉,试戏地点就安排在实拍片场——距离孤绪路十六号五十米外开的一栋老楼。
这一片毕竟是老区,所有房子都有年份,但并不是每栋房子都幸运地一直拥有主人。剧组选的这一家,就基本已经被弃置。
它应该在很早以前就败落了,因为自小住在这里的我,在踏入那小院时竟完全想不起它以前属于谁,我们有没有注意过。
不过这种陌生也有好处,避免我因为对环境过于熟悉而入不了戏。
迟雪让我先在屋里屋外溜达几圈,熟悉它的环境,感受它的气场。
我依言一个人走进去,四下转悠。
剧组收拾过后的破旧房子依然保持了某种程度的破旧,所有家具都是简陋的。一张木凳断了腿被放在角落,仿佛是主人忘了扔,又或者是没舍得仍。
自动烧水壶是最简单那一款,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我打开看看,里面甚至漂着白色水垢,按下烧水开关,它就发出噪音般的响声。
走入房间,一切更为简陋。
屋里东西少到几乎只有两张床铺,一张属于那个时日无多的绝症父亲,一张属于他的年轻恋人。
属于父亲的那张床上,床具舒适柔软,与其紧临的窗台之上还有一瓶花,正插着新鲜的桔梗。它也是整个房子里唯一的亮色。
我——年轻恋人的床,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床头和床底都摆满了七七八八的东西,有日用相关,有简单医用设备,显然随时准备照顾对面的人。
它正对着那瓶花。
几乎是在看到这个陈设的瞬间,我脑中就构画出了窗与花与年轻恋人的床三者之间的空间关系,它们在我脑中形成清晰的整体画面。
我走出门口,拿出手机打开镜头,稍作调整就找到了合适角度,将映在自己脑中的画面拍下来。
三者果然遥相呼应,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混杂美与哀的故事。
再走回房间里,我坐在接下来将属于自己的床上,静静看着窗外。
真神奇,光是这样坐下来想象那个年轻恋人,我就感受到一种不属于我本身的情绪。
他日复一复在这个简陋的地方,照顾一个更为简陋的人,是什么心情?
他最初是为了什么,后来呢?他是否心怀怨忿和委屈,是否想过逃离,是否感到绝望……
每当他这么坐着看对面,窗台上的花和窗外的光,又是否曾落入他心里;他发出那封信,到底是为了一场婚礼,还是为了……见光?
“砰砰砰!”忽然间,我听到外面想起敲门声,接着是迟雪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关先生家吗?有人在吗?”
——试戏直接开始了,门外的不是迟雪,而是关山。
我只恍了一会儿神,就带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感受和体会起身出门。说不清为什么,我特别期待见到迟雪——不,是关山。
我甚至感到急切,出门时绊到了门口的老式暖水壶,它咕噜一下倒在地上。我回看它一眼,竟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扶起它。
“来了!”我高声应门,终究抛下暖水壶跑出去。
我确定,之前刚进来溜达的时候那大门是开着的,一定是迟雪将它关了。
我在门后刹住脚步,不由自主咬了一下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又捋捋头发。
想着门外是花了心机请来的人,忐忑和不确定便浮上心头,只能姑且拿笑容藏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