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远大前程 豆荚张 2155 字 5个月前

打开门,门外的情况出乎我预料。

几个剧组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好机器对着门内,那镜头像一张黑色的大嘴巴悬在空中,以我尚不能看懂的角度对着我。

迟雪站在我面前。

然而与他目光相碰,我却发现,他完全不是迟雪,眼神表情都像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谁——是关山。对,是关山。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视那些拍摄设备,抬眼望向迟雪:“你好,这里是关老师的家,你是……你是关山吧?”

他露出吃惊的表情,眼神微妙地迟疑了一下,疑惑和警惕同时在里面打转,问我:“您是?”

“我就是给你写信的人——进来吧。”

看过许多次的剧本俨然印在我脑子里,上面的台词和言行描述都清清楚楚被记起。

我没再看迟雪,转身去倒水。

刚刚熟悉环境时随手烧的水派上了用场,我盛出来放在桌上,远远与他相对:“这地方不起眼,你找得不容易吧?有没有错过门口?”

“还好,是走过了一次。”他迟疑着跨进门内,但没有过来,视线克制地打量了一番屋内,最后重新落回我身上。

“信上说,关先生……很想见我?你是给我写信的人,那你就是他的?”

“我是。”原来关山是个这样的人——我心里这么想着,片刻前的紧张与不确定稍稍放下,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面前的人来。

他一定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听他那个孤苦伶仃的母亲的话。也许他常常听到母亲抱怨父亲,也许没有,但他显然无论如何都懂事体贴,尽力完成母亲每一项期待。

他长成了优秀体面的样子,现在应该在做一份让母亲自豪的工作,没少被邻居的大人指着教育自家小孩,“你看人家关山哥哥……”

他很早就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与人交际谈不上内向孤僻,但肯定话不多。为人处世向来避免冲突,就连面对我——他意料之外的父亲的恋人,也尽所能保持礼貌,不表露丝毫具备冒犯意味的眼光。

这真有趣,他怎么会活得这么规矩?

“虽然我们看起来好像差不多大,不过你可以叫我——小妈?或者小爹?”

我笑着说道,随即拿起水杯靠近他,目光一刻不错地盯住他眼睛。

这一刻,我不是向程,我是一个对恋人年轻的儿子充满好奇、憋屈很久不能见光的地下伤心者,我忍不住想要戏弄面前这家伙。

“向程——”

就在我走到关山面前,散发热气的水杯将要递到他手上时,他眼神一变,脸上像剥下了一层人皮面具似的,变回迟雪。

“好了,就到这里吧。”

闻言,我一愣,肩膀上好像突然被抽走一样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要不是它被抽走,我甚至都意识不到它存在过。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与迷茫。生平头一次,我好像醒着做了一段梦。

太奇妙了,我明明清醒着、理智着,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向程,可在刚才那短短一段时间里,我又仿佛是另一个人,身负他所有喜怒哀乐。

原来这就是演戏的感觉?

好像很简单,然而并不轻松。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好。”迟雪抽走我手里的杯子,照着杯里吹了吹,小心啜饮一口,“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我再次强迫自己,这次是掐断心里的奇怪感受,回过神面对现实。

低头瞥一眼他碰过的杯沿,我忍着没翻白眼:“你占我便宜?”

迟雪耸耸肩,眼底溢出笑意:“哪里,你都喝过我的酒了,我以为你不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