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主如何?像他父亲么?”
“开什么玩笑!”
阿苦噗嗤笑出声,抬头时飞扬的眉眼间带着光亮。
在少年身旁,温环执着狼毫细笔翻书誊写,男子眉目素净温和,嗓音也如溪水般安宁儒雅: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孩子都有同教主相似之处。教主他有两个特点,你和少主对半分,一人取了一个。”
阿苦就好奇地问,“什么啊?”
“第一,教主他念旧,他长情——唉,你先莫急着笑,是真的。教主这人,你哪怕给他一块木头塞手里玩,十年后他铁定就不让别人碰了。教主我行我素,少有顾及,可若是他自个儿认定欠了什么人的情,哪怕表面上不说,也会永远搁心里惦记着的。”
“少主就是这样,你不是……你这孩子太会割舍,为达目的,再喜欢的东西也能说扔就扔了。”
“嗯,第二呢。”
“第二个,教主固执又心狠。对敌人狠,对自己狠,对自己疼爱的人也狠。但凡是他觉得对的,无论过程多痛苦,也要走下去。”
“就如少主的逢春生,在你来之前,整整七年,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希望,我不知道求了教主多少回,求他放手给少主一个安然长眠,他不听。你这孩子心性很像他;少主么……对亲近的人狠不下这个心。”
阿苦吃吃地笑,下巴埋在白裘里,“呀,这么一听,我还真坏。”
“可不是么。”
温环也眉眼弯弯,他温润地笑着,却忽然自唇间漏出一声叹息,淹没在苍茫雨中。
“所以我想,若往后有朝一日你与少主敌对,想来会是你伤他。”
……
火势渐渐小了些,却还未完全熄灭,仍在几处噼啪地烧灼着。骄阳殿已化为一片焦灰废墟,黑烟滚滚,瓦砾残骸遍地。
天边有月无星,除了一个边角被火焰照得泛红以外,全都是漆黑一片。寒夜漫漫无尽,不知何时方能看到破晓的光。
关无绝沉静地跪在烧焦了的大地上,身后曳地的红袍被火光照得明灭,袍角缀着的疏枝瘦梅仿佛就要被这烈焰吞噬而去。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手提着披星戴月,他将双剑轻轻放在身侧,有鲜血在剑刃上蜿蜒而过。
环叔,您说的是对的。
我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终究是变成了这个模样。只是没有想到,我竟真的会有伤教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