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环侧开了眼。
他实在,看不得云孤雁这种样子。
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东西,任你富可敌国,任你武霸江湖,任你将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脚底,任你将全天下的人都玩弄于掌,也无法将其制服。
这种东西,叫生死。
也有人,把它称作“命数”。
云孤雁最是不信什么生死,也不信什么命数。
他铜皮铁骨般逆着生死的巨流,淌着滚烫的火浆,贼心不死地走了二十五年,走得满手血腥,走得满身恶孽。
可是温环忽然告诉他,冷珮死了。
怎么呢?
冷珮怎么就会死了呢?
可冷珮的确就这么死了。
没有丝毫的征兆,没有丝毫的声响。
这样突然地,又是这样静悄悄地。
那个影子完成了主人交付的任务,将九叶碧清莲毫发无损地带回了息风城。
这趟回程赶得有些急,或许太急了。半途上,暗器雨惊春的毒素便已侵蚀至五脏六腑,他全靠着鬼门的埋伤术才能撑到再见主人一面。
他自知回天乏术,就没去药门,也没跟什么人说,更没留下什么遗言。
他照旧冷静地向主人禀报,恭敬献上盛着救命圣药的雪白盒子。
待回禀完毕,他就跪别了云孤雁,与温环擦肩而过,稳步走出了烟云宫。
最后,他自个儿躲在一片黑暗里,悄然咽了气。
没有人想到冷珮会这样死去。
他是强大的鬼门鬼首,是追随云孤雁数十年的影子死士。他或许该永远潜伏于阴影中,做主人最利的剑与最坚的盾,直到主人先他一步故去;又或许,他该死在惨烈的枪林箭雨中,为主人挡下最致命的一击,再由主人为他合上双眼。
而不应该是这样突兀又的落寞的终结。
可似乎这样说也不妥,因为这样的终结,反而是阴鬼们最常见的落幕。
他们是游弋于暗影中的尖刀,他们的血为主子的命令而洒,他们以忠诚之名杀伐一生,他们死的无声无息,连尸骨也沉在静默里。
而冷珮,他只是烛阴教历代千万阴鬼中的一个,数百影子中的一个。还有许许多多的与他一样身份的死士,曾以同样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