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日还是照旧陪老教主下山,过个七八天再把药拿出来,到时候记得给息风城里传个信儿让教主宽心。可千万别说护法偷偷分了药,随便扯个什么偶遇高人的理由,这个随你慢慢琢磨……”
温环忽然双膝一弯,直挺挺地给四方护法跪下了。
“环叔!使不得!”
关无绝吃惊地连忙试图扶他。可温环情绪激动,护法全然拽不住,只得往旁边一个侧身,避了这一跪,口中无奈道:“这是干什么,我的伤势有半株参药便足以治愈。剩下的又无用处,不送到这边来,也就只能拿去喂火儿了……”
温环却不依不饶,挪了个方向继续跪。
眼眶发热,他忍泪磕一个头。
关无绝嘴里向来没个实话,说的什么“足以治愈”,温环哪里敢信。他知道自己本不该收,阿苦受此磨难,几乎全是拜他主人所赐,如今好容易死中得生,苦尽甘来,他怎可再夺去阿苦半份救命之药?
可他喉结滚动,嗓子干涩,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我不要。
温环自认不是什么高尚君子,他只是个仆从,仆从心里只能有主子。
若无圣药救命,云孤雁不出几月之内便必死无疑,温环本已打定主意,要么殉主要么守墓一生。可如今主人的生机就在自己手中,他……
关无绝哭笑不得,又有点心疼,“环叔,你这样叫阿苦好为难。”
温环沙哑道:“我知晓你看不上我这一跪,你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为了流儿,可……”
“啊不,环叔,这你就想错了。这回我还真不是为了教主。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么?”
关无绝轻轻一笑,趁温环闻言发怔用力拉了他起来,煞有其事地道,“……是为了还礼啊。”
他手指贴上腰侧,那半块雕了盘旋祥龙的白玉佩由红线牵着,莹润光华。
关无绝摸起那玉佩,举给温环看看:
“您想啊,当年老教主赠我桃林木屋,我答应赔上这条命做药人为教主解毒;如今教主逢春生已解,我们本该两清,可偏偏他又赠我半块玉佩。算来,还是我欠他一份儿,对不对?”
放下玉佩,关无绝从温环手中拿过自己的伞,只留给他简单的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收了人家礼物就该还礼,我能还得起就还么。”
转身的一刹那,红衣护法眉梢流光溢彩,依稀还能望见当年药人阿苦的几分灵慧狡黠。
烟云宫外,雨声细细。
关无绝仍是一个人撑伞走回去。
他于伞面之下仰头,眺望着远山处迷蒙的暮霭,心身莫名地松快,暗自好笑。
也算是十八年的老交情了,他还能不知道云孤雁打的什么主意么?想以一死换得旧债一笔勾销,换得自己和教主彻底原谅他,永远追念他?
啧。那老魔头,打的好算盘。
才不叫他得逞呢。
……
是日夜晚,雨霁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