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昼话里的意思也正是如此。
抗旨,笑话——这大周,谁胆敢在天子脚下抗旨不遵。
乌衣巷和周星卫都聚集在这座皇城之中,如果他真的贸然抗旨,宇文昼带着乌衣巷其他三位指挥使有备而来,又背负皇极剑,只怕立时就要将他拿下。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啊。
关隽臣凝视着宇文昼,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面如寒霜,缓缓地道:“皇上为君,我为臣子,皇上有旨,我定要遵从。今日,皇上若要从我府中拿人,我自然不会阻拦。”
“只不过宇文大人,晏春熙并非宁王府中一介平平男宠,他是本王真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是本王此生唯一的牵挂所在。”
“今日他进了凤狱,若是受了任何苦楚,遭了半分磨难——来日,本王要你乌衣巷十倍奉还,你可明白了吗?”
宇文昼刚想要开口,关隽臣却已转头道:“来人——”
待到站在后面的王谨之上前一步时,关隽臣才平静地道:“去将先帝御赐的免死金剑拿来,送到言太师府上。”
宇文昼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也变了一变。
关隽臣这番话,厉害的不是前半段,乌衣巷奉旨拿人,断断不会畏惧关隽臣的威势,关隽臣对晏春熙的在乎,早在夏白眉第一次拿人时已经明了,此时关隽臣挑明白此事,真正的杀招实则藏在后半段话中。
言太师为大周三朝老臣,两朝帝师,身份极为贵重特殊。
免死金剑当年是由先帝当着周英帝和言太师的面,郑重赐给关隽臣的。
免死金牌,一朝之用;免死金剑,万世之用。
这把剑才是关隽臣的真正杀手锏,哪怕是先帝离世之后,后代帝王也当遵从免死金剑的赦免之权,言太师受先帝之托,自当确保这把剑保住关隽臣。
因此关隽臣这一番话,看似是在告诫乌衣巷,实则字字句句已经是在和当朝天子叫板。
他就是在告诉周英帝——
如果乌衣巷动了晏春熙,他将不惜动用免死金剑,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宇文昼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才开口道:“王爷此言差矣,乌衣巷绝无伤害晏公子之意,有王爷此言,自当将晏公子奉为上宾。”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卑职来前,皇上倒也嘱咐过了,说若王爷放心不下,不妨一同入宫。这外头风雪大,轿子已给您备下了,就在王府之外——王爷,您可要入宫?”
第三十一章
可要入宫?
关隽臣不由嘴角冷冷地弯了起来,乌衣巷这趟过来是势在必行,连轿子都备好了,可不是明摆着的请君入瓮吗。
他当然知道,周英帝的目的本就不在晏春熙,而是在自己身上。
恰恰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才尚有那么几分微薄的把握。
“本王自当先行入宫拜见皇上。”
一阵风雪呼啸着扑面而来,关隽臣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对身后的王谨之吩咐道:“你……你去叫白溯寒请晏公子吧。”
关隽臣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微乎其微地颤抖了一下,可随即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冷,一扬衣角,大步迈出了王府的前殿。
他的背影笔挺,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之中,竟如同匕首一般锋利。
宇文昼和其他两位指挥使自然是跟在关隽臣身后,恭敬地待关隽臣迈入轿子中后,宇文昼才回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王府巍峨地敞开着的朱红色大门,看到夏白眉兀自一身黑衣跪在翻飞的白雪之中,面上不由也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夏大人——”
宇文昼声音低沉地道:“莫忘了,你还有差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