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江墨将瓷碗放在桌上:“您中午就没吃两口,先歇一歇吧。”
江晓寒回过神,他将手中纸条一张张捋平,置于烛火上点燃。
江墨将餐具替他归置好,又将桌上的冷茶拿出去倒掉,换了一壶温水回来。
江晓寒写好了回信,又将烛台内的灰烬扫进一只小铜盘内,确认每一封消息都尽数烧的干净了,才翻身下榻坐在了桌旁。
馄饨面还是热的,江晓寒用筷子挑了两口,面条入口爽滑弹牙,馄饨窝在面条下,汤汁的滋味与前夜别无二致,但江晓寒吃着却总觉得没什么滋味。
江墨换了温水回来,江晓寒已经放下筷子靠回了榻上,手中拿着一只不知从哪找来的木盒。
江墨将茶壶放在桌上,见那碗馄饨面没怎么动:“公子,是面不合胃口吗?”
“可能放的时间久了。”江晓寒将一张折好的纸条放进木盒中:“滋味没有之前好了。”
江墨眼尖,看出他手中的字条不像是寻常往来的信件,于是犹豫片刻,没忍住道:“公子,这封信不烧吗?”
江晓寒关盒子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道:“没事,是颜清写来的。”
江墨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江晓寒对颜清的关注已经踩过了应有的那条线了。江晓寒身在其中也许看不出来,但他跟了江晓寒这些年,从没见过他将谁放在“理智”之上。他并不清楚这样对江晓寒是好还是坏——虽然颜清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人品不会差劲,但江墨总觉得这对江晓寒日后回朝,是个隐患。
于是他也这样问了。
“公子不觉得自己对颜公子,过分在意了吗。”
江晓寒没说话。
他并非没有发现,颜清似乎已经不知不觉的侵占了他太多的心思。按平常他的性子,想料理温醉有的是办法,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平江取而代之。
是他的心情影响了他的判断。
但江晓寒并不后悔,他活了二十七年,除却十六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后十一年殚精竭虑,活得乏味可陈——直到遇见颜清。
江晓寒说不准自己对颜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或许是有先前“救命之恩”的认知作祟,他对颜清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等到他发现颜清已经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心绪时,已经晚了。
江晓寒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枕内侧,他现下还不明白这种特殊代表着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想将人拴在身边。但好在他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摸索。
江墨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没底。哪怕他与江晓寒再亲近,他也不过是江府的家生子,贸然插手江晓寒的决策甚至算得上僭越了。
好在江晓寒自己先避开了这个话题。
“京城来消息了。”江晓寒道:“太仆寺少卿史止歌前日被参了一本,说是前些日子的‘春耕’礼上,安排的两位皇子车马仪仗相等,失了嫡长分寸。”
这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江墨觉得匪夷所思。
史止歌并非世家,而是十年寒窗从科举中出头的,实打实清流一脉的人。平素里也不显山露水,唯一最大的爱好便是养几只画眉鸟,不知为何这次让人当了靶子。
江墨不由得皱眉:“礼乐仪仗都要先交由陛下审阅,哪怕陛下休朝养病,也应是两位殿下确立批复,哪有事后算账的道理。”
“宁铮这个草包,是做给我看呢。”江晓寒将先前写好的回信塞进信鸽脚上的竹筒内,冷笑道:“陛下还健在,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向我立威了。”
“京中情形不定,拖得越久,陛下就对朝堂就越力不从心。”江墨不免有些担忧:“今日三殿下敢如此放肆,保不齐来日还会做出什么事。公子今日发落了温醉,四殿下哪里恐怕也不能轻易善了。”
外头的雨势减缓,微凉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吹进屋内,有零星的雨丝落在江晓寒的手背上。
江晓寒没有关窗,他有些享受的眯着眼,冲着江墨摆了摆手。
江墨叹了口气,替他倒了杯温水,又抱了张毯子来,免得江晓寒被冷风扑了要受寒。
江晓寒任他忙活,自己将随身的药丸丢进水中,等着它在水中慢慢化开。
永昭帝宁宗源在位二十二年,多年来勤勤恳恳,为政上也称得上是个明君,只是亏在子嗣凋零,唯二成年的皇子还都与大统德行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