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他这时候早该拂袖而去,今日却不知怎的,硬生生忍了下来。
颜清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站起身来:“我进去看看阿湛的衣服试的如何了。”
“好。”江晓寒笑着点头:“正巧我刚才忘了与掌柜说丫头那份要双份纱料,你正巧提醒她一句。”
“好。”颜清点点头,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了。
江晓寒坐在颜清方才的座位上,就着他的茶杯喝了口残茶:“有什么事,说吧。”
庄易还记着他方才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说?”
“你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江晓寒放下茶杯:“不然你以为,阿清为何要去里间?”
论斗嘴,庄易十斗九输,加之他今日实在心情不好,更没闲心与他插科打诨了。
庄易用手指缠着腰间的珠络,神色有些黯然:“明远,我爹要送我去北边的庄子。”
“哦?”江晓寒意味不明的应道:“是吗?”
“可是半个月前陛下刚下了旨,说再过几个月便是六殿下宁衍的生辰,叫我爹去京中小住,到时候一同朝见庆贺。”庄易神色不安的拧紧了手中的珠络,韧性十足的金线在他手指上勒出一道红痕:“往常入京,我爹都叫我跟着往来应酬,他现在突然在这个当口要将我送走,我觉得不对劲。”
“你家北边的庄子有我五个江府那么大,猎场里够你撒欢玩上半个月。”江晓寒面色如常:“去就去,有什么不好?”
庄易皱了皱眉。
他本想找江晓寒给他出出主意,没想到得来了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回复。江晓寒对这些事向来灵敏的像只狐狸,能这么说,必定是在敷衍他。
庄易毕竟常年在京中往来,哪怕再单纯,此时也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江明远,你别在这给我装傻!”庄易本来就着急,这下更是生气,一把拽住了江晓寒的领子,恶狠狠的道:“你也好我爹也好,你们都拿我当傻子。京中现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如何连我爹都叫我避风头。”
庄易下手没轻没重,领口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晓寒微微皱眉:“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庄易不知憋了几天的火,这下终于能找地撒个痛快,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声来:“我敢闹什么啊,你们个个都心里门清儿,就瞒着我,拿我当个傻子耍。去什么庄子去庄子,老爷子现下送走我,他是想干什么?江明远,你们想干什么?”
江晓寒被他这种鄙夷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不由得冷笑一声:“是啊。你若是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你就不用走了。”
“江晓寒,你——!”
江晓寒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既然知道你爹是要你去避风头,你就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庄易差点被他甩了个踉跄,气的指着他鼻子骂:“我能知道什么?江晓寒,是不是就是你撺掇我爹送我走的!你们这群豺狼虎豹满肚子坏水,一天到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看你们能不能算计出个花来!”
庄易本想骂京中那堆乱七八糟的污糟事,结果生起气来口不择言,连江晓寒一并囫囵骂了进去。
原本屋内伺候的小学徒被他俩这等剑拔弩张的模样吓得两股战战,贴着墙一点一点的往门边挪。
庄易从小怕吃苦,于武功一窍不通,哪怕是撒泼一般的扑腾也没能近得了江晓寒的身,气的随手摸起个什么东西就往江晓寒身上掷去。
这屋内太过狭隘,闪避空间极其有限,江晓寒下意识抬手一挡,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才发现丢过来的是只茶杯。
江晓寒吃痛的抽了口凉气。
微烫的茶水洒了江晓寒一手,茶杯被他的胳膊撞碎,但险在并没划破他的袖子。
庄易似乎也没想到这一下真能砸中,加上他方才被气冲昏了头,骂的实在难听,现下反应过来,又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可他又拉不下脸道歉,色厉内荏的叫道:“喂,一个茶杯而已,你少惺惺作态。”
江晓寒没理他。
他将湿透的袖口卷上去,不出意外地见着原本包扎妥帖的软布上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