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军中之人少钻营,武官和文臣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言谈举止间便能教人一眼看出不同来。
就像方才这句话卫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江晓寒却从中听出了些旁的意味来。
卫深与谢珏都是如此,仿佛他们可以天生比江晓寒少操一份心似的。
“好。”江晓寒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办。”
卫深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正想起身告退,却见江晓寒抬了抬手,将他拦住了。
“我听说,京中正为了六殿下的生辰广发帖子,着人进京恭贺呢。”江晓寒笑了笑:“卫大人可收到旨意了吗?”
“收到了。”卫深见他有话要说,又坐了回去:“旨意昨日才抵达神卫营手中,大人的那份现下应在官驿,明日自会上门。”
在官驿,那便不是圣旨。
日常朝堂往来间,所涉及的旨意有三种,分别是圣旨、朱批和由内阁批复的奏折。
圣旨顾名思义,只有陛下才有权利下旨,哪怕京中两位殿下奉旨监国,也不得动用圣旨,充其量只能由内阁进行奏疏和旨意的发放。
宁衍的生辰宴有的是文章可以做,只要打着替宁宗源“冲喜”的名头大办一场,便能将周遭的皇亲国戚一并招进京城。除此之外,那些有头有脸的外官,庄奕贤之类的皇商,也就不得不跟着一并进京。
属实是个将这天下英才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这么看来,庄易确实是非避开这个关口不可。
思及此,江晓寒忽然想起先前在街上撞见庄易时,对方说进京的旨意是半月之前收到的,而卫深却说神卫营昨日才收到旨意。
庄易没必要骗他,而卫深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次旨意并非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甚至是监国的两位殿下都不能随意做主的,这才以致于他们这些官员收到消息要比皇商还晚上一些。
——这也就说明,这道旨意还过了宁宗源的手。
这就有趣了。
不知是哪位殿下如此有闲情逸致,要给宁衍过生日;亦或是陛下觉得外养亏欠了宁衍,才要以此为由弥补一二。
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陛下可曾说要回京道贺吗?”江晓寒问。
“说过。”卫深点头:“我接到的旨意中特意写明,要在六殿下生辰前,护送大人安全回京。”
——安全回京,江晓寒在心中轻笑一声。
宁铮是个草包,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宁煜已经给他来过信,也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威胁他。
这句话怕是宁宗源亲自加上去的。
“卫大人。”江晓寒忽然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卫大人解惑。”
“大人客气。”卫深连忙说:“您说就是。”
“神卫营毕竟是天子近卫,我虽然执掌兵符,但到底有时难免心下不安。”江晓寒叹了口气,眼神在卫深身上飘了两圈,又抿了抿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若是调遣间有什么不当或者失礼,还请卫大人及时告知。”
“大人多虑了。”卫深闻言笑了:“出京前陛下曾说,出门在外难免有不好周全之处。若京中旨意与情况冲突,神卫营不必顾虑,上下只听从大人一人调配。”
江晓寒懂了。
现如今正是盛夏,距离宁衍冬月十六的生辰还有大半年的光景,大可不必这么早下旨意。正常来讲,除万寿节之外,哪怕是皇后的千秋礼也只是提前两三个月才下旨而已。
对于旁人而言,这或许只是道反常的旨意。但对于江晓寒来说,这是宁宗源给他的最后期限,而神卫营,则是宁宗源留给他的底牌。
宁宗源这是在借卫深的口告诉江晓寒,在江淮一代他可以放手去查,放手去做。神卫营不但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掣肘,甚至必要时还会帮上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