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垂下眼,将眼中的感激和敬意尽数掩去,将杯中的酒沙一饮而尽。
长枪马刀收拢在马背上,谢珏身着谢家军的军甲,鲜红的披风在寒风凛冽中猎猎作响。
谢家在民间威望深重,在京城也不例外。谢将军要回边疆,外城的百姓皆目逆而送,在主街旁站了长长的两排。谢珏目不斜视地打马略过人群,少年人端坐于马上,红披银枪,飒飒风姿。
“谢珏 ”
临到城门时,身后的人群中忽而传出那声熟悉无比的清亮嗓音,谢珏心神一动,手已经先脑子一步勒停了马。
关重认识程沅,便挥退了要上来拦人的守军,暂令亲卫勒马等候。
程沅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冲上来不管不顾地攥住了他的缰绳:“你当夜问我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听我的答案呢。”
若不是没了办法,程沅绝不想在此地拦他。可这些日子以来谢珏人都在宫中,他连影子都摸不到一个,今日乍一听闻他要回边城去,顿觉若这一下再不抓住,恐怕这句话就再没机会说了。
谢珏的肩背被军甲板的笔直,他微微侧头垂着眼看向程沅,对方似乎是一路跑来的,他领口的衣衫被汗湿了一小片,非要努力克制着呼吸才能将话说出来。
程沅紧紧地攥着马辔上的铁环,急切地道:“我不害怕。”
这一句话在那个雪夜晚了片刻。那日谢珏转身离去的背影令程沅不安又恐慌,他数日来辗转反侧,将这句话在心中过了千百遍,直到此时才终于说出了口。
谢珏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这确实是他那一夜在等的答案,可现下再说已经晚了。
那一夜问出这句话,纯粹是他软弱心性造就的一场意外,程沅未回答反倒是好事。
他年岁还小,甚至未曾及冠,未来如何都不好说。但谢珏自己却已经先一步有了去路,此去边城前路漫漫,单凭一个戍边三年便能掐死他所有不该有的荒唐念头。
“我陪你一块去边疆。”程沅恳求地看着他:“我去给你当军医,好不好?”
不好,谢珏艰难地告诉自己。
程沅这样好,脾性温和,人也细腻,想必这么多年跟着任平生都没吃过什么苦。谢珏心里无不酸涩地想,他怎么能带他到那鸟不拉屎的边疆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