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俯身在谢琻额上轻轻一吻,随即抽身而起,拾起衣服一件件地穿戴起来。末了,他无声地一步步走向门外,最后回身再看一眼。
谢琻还在凌乱的床榻上沉睡着,臂膀长长伸开,似要去拥抱身畔的爱人。他眉头紧皱着,在梦中彷徨无助着。
沈梒心中微痛,心口和四肢都叫嚣着要回去、留下来。可他最终,还只是深深地在看了一眼身后,便扭头快步抽身而去。
他收拾了桌上太子送给他的包裹,披着黛青的晓色推门出去,却见院中正停着他的车马。看来谢琻虽口上说要将他禁锢在此地,心里却还是明白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走的。
他上了马车,驱车出了院子。他虽不知此处是何地,但放眼望去,林稀的尽头隐约可见道路,想必自此而去也可寻到官道。
他将一路南下,回到荆州去。可他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他的心永远留在了这座物欲横流、权权纠葛的京城之中。因为这座城池无论如何冰冷、如何伤过他,却曾有一人以血肉真心,来换他的平安温暖。
曾有诗说: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或许他们真会如这世上无数天涯两隔的人一般,如南来北往的飞燕归鸿,任时光世事冲散过往所有。数年之后再次短暂相遇,也如落花流水各自西东,不知千山万水无穷何处再是相逢。
可此时心头的热意还滚烫,想起那个名字时还会悸动。只要这些情谊还在,青山不老、鸿江长流,他们的未来,也都还在盈盈的可期之中。
第71章 无根
三年有多长?
对百岁的长寿老翁而言是青春弹指的一瞬,对总角的稚童来说是无限可期的未来,对无数中原的百姓则是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
而对谢琻来说,这一十二个春夏秋冬、三十六个月月蹉跎、一千又九十五个日夜,每一瞬每一刻都写满了同一个名字。
沈梒走后的一个月,京城下起了漫天的飞雪,南山林中又挤满了观梅的文人游客,却少了两道最熟悉的身影。
谢宅内的花瓶里均插上了红艳的新梅,但却只除了谢三公子的房间。谢琻差人将沈梒送回花铺里的那盆“帅旗”又取了回来,便摆在床头,日日好生呵护只为了延长几日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