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总在玉执徐面前自形惭秽,人人都爱拿他俩作比较。他俩同时入天山门,常一块儿习剑晨练,可玉执徐就生得玉树临风,剑法还鹤立鸡群。他不仅懒怠贪玩,挥起剑还难看得如鬼画符,连个街头混棍都打不赢。
他总觉得不服气,待玉执徐当上领班后便打定主意不与这人说话,想渐渐疏远,可有时又不禁怀念起与玉执徐一齐习练作伴的日子。他们一块儿在晨雪中练剑,他练得乏了,一头扎在雪地里,玉执徐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回到寝房。有时跑到冰溪边捉虾蟆,他把冰层踩裂了隙儿,浑身战栗地喊救命,是玉执徐甩着圈绳套着他脖颈扯回岸边。
“喂,执徐。”玉乙未忽地出声。
“怎么了。”
“我听其余人说你与小师妹走得近,你喜欢玉丙子么?”
玉乙未问。他心里酸溜溜的,像吃了半缸的醋。像玉执徐这样俊秀而厉害的人,天山门里最遭人喜欢,他就没见过有人说玉执徐的不是的。
玉执徐沉默不语,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我…对师妹并无那番心思。”许久,他才平淡地道。
不知觉间,两人已走过了蜿蜒小道。辣酱辛香味,大雀儿啼声,丸铃丁零声逐渐抛之脑后,斑驳石墙边静谧得仿佛细针坠下都听得一清二楚。昨夜方下了场雨,没有春雨的清新,反带着闷实的潮热。
走在前头的玉执徐忽地停下来,回身望向玉乙未。他的目光格外沉静认真,漆黑的眼仁好似砚里新聚的墨洼。“我只是想护好你们,她是这样,你也如此。”
玉乙未还未琢磨透这话是甚么意思,便见玉执徐从褡裢里又掏出个物件,掰开他的手指头塞进掌心里。
——那是枚串了红线的铜钱,掂着沉甸甸的。
“这是啥玩意儿?”玉乙未不解,拎着那铜钱左瞧右看了一番。他听过铜钱在祭礼里能辟邪,可常是父辈哄着带的,他们大了嫌麻烦,便不再用了。他也觉得好笑,想不到玉执徐竟是个拜神信佛的,愚钝得很。
“方圆一体,生世难分。在我们西川,这是结了缘分的意思。虽是迷信的物件,但这段时日江湖风雨难测,你且收着。”
玉执徐淡淡道:
“如此一来,下回你若有难,我便能赶到你身旁,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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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走剧情了……玉乙未是类似于第三男主角的存在!
第165章 (二十五)浮生万日苦
没在房里坐多久,玉乙未便又蹑手蹑脚地将槅子开了条缝,溜了出来。心里有事时,他便如热锅蚂蚁般兜转难安,掰着指头翻来覆去地数着阴阳数,终还是坐不稳,赶忙溜出门外四处探听。
楼下席座里静悄悄地坐着几列天山门弟子,都在悄无声息地饮茶,一举一动都板眼僵直。玉乙未偷着数了数人头,又仔细辨别脸面,果真少了最俏丽的一人,玉丙子不在。于是他心中一动,翻开窗屉子便一跃而出,提身落到栈房旁的灰檐瓦上,往东大街奔去。
他在檐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很快便瞅到熙攘人群中隐见个着雪衣纱裙的袅娜背影。玉丙子正在药摊前仔细地挑着下甲,葱白纤指翻动,凝脂般莹莹可人。
玉乙未咕嘟咽了口唾沫,从瓦上跃下,混进人群里。他挪着步子挨到玉丙子身后,颤声道:
“师…师妹。”
这位小师妹可是最为清丽貌美的门生,容颜有如出水芙蕖,又颇有分不近人而淡冷的意味,不知有多少天山门弟子折服于其雪纱裙下。
此时玉丙子正埋头挑拣龟板,抿着唇一言不发。玉乙未一叠声叫了多次,她皆充耳不闻。无奈之下,玉乙未只得上前拍拍她的肩,可仅是凑近几步,便有几丝水仙似的幽香钻入鼻中,清爽得沁人心脾。连手指与那纤弱肩头相触时也能激起肌肤阵阵战栗,只觉好似落到柔滑锦缎上。
“…师妹!”玉乙未又高叫了一声。
“乙未师兄,怎么是你?”玉丙子转头,讶异道。她手里正捧着一摞下甲,沉甸欲坠。
这小师妹有个改不得的脾性,偏爱去药铺子、山村里晃悠,搜罗些能卜筮的物事。像龟板、蓍草一类已是小件,有时看中了人家的石磨,便是软磨硬泡也得求着买了,再搬回天山门中的。
玉乙未见状忙伸手道:“东西多,我帮你拿着些。”
“不用,我自己行。何况都是些我要买的物件,如此一来岂不是委屈了师兄?”玉丙子摇头,蹙眉道。付过银两后,她心满意足地捧着龟板随他一起走到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