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赌气地告诉他,我就是不喜欢楚王李澈。
但我知道,我还没资格这么气焰嚣张,毕竟那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向不爱多言的皇帝突然笑了,很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
李纵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有些愉悦地说道:“我来就是。”
11
元贞十七年的三月初五,汴梁城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盛事终于到来。
我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响,心中总还是有些忐忑,只能抿紧唇硬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的未预结局。
迎亲的使者在临行前专门提醒我,原本负责最后唱礼的那位官员昨夜意外落水,高烧不退,无法只能由陆袭明陆侍郎亲自顶上。
我一边摩挲着手心里的珠串,一边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今日的流程和变动。
尽管从初入礼部我就对这些东西了然于心,但亲身参与的感觉到底是不同的。
上一回天子娶妻已经是四纪之前的事,那时候李纵都还尚未来到人间。
下轿以后来到宣德门前,高高的城墙仿佛一座大山,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唯有仰头远眺汴梁春日湛蓝的天空方可舒缓一二。
四处张灯结彩,御路上都铺满红毡子,给终日肃静森严的宫城添上许多人气。
诏书宣读过后,册封的大礼已经过去大半。
余下的那段路必须独行,连迎亲的使者和皇后最亲近的亲人都不能跟同。
和着雅乐声我开始了独行之路,虽然每隔几步就能听见往昔同僚恭敬洪亮的唱词声,但头顶花式复杂的沉重步摇走过这段路还是无比艰辛。
走着走着,奏乐声和唱词声都逐渐遥远,我原本浮躁杂乱的心也沉淀了下来,静得像一潭水。
万籁俱寂的方寸天地,只有我的心跳如雷。
快到头时方才看见一身正装的陆袭明,他失血般苍白的面容肃穆庄重,尚可保持姿态。
但一看他发白到透明的指骨我就知道,陆袭明是强撑着来的。
劳他多日来为我筹备婚礼费心,也不知今晨又用了几服药。
太子的病是打娘胎带来的,自小就是个药罐子。但陆袭明的病却是自己作出来的,他做事爱亲力亲为,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亲自经手才能放心。
礼部英才无数,一个人出事,再找一个顶上便是。但陆袭明绝不会应允,他强迫自己手下的一切事务都完美万全。
平常的小事都斤斤计较,何况时皇帝娶后这样的大事?
给他做下属对初入仕途的士子大有裨益,不单升迁迅速,学到的实在东西也不少,但跟着他没日没夜地做事也当真是折寿。
他是最好的老师,如果没有一路教到床上会更好。
我刚入宦海浮沉时,是陆袭明引着我一步步上道。那时候沈符一心在李澈身上,才不管幼弟的死活。
忽然发现全心全意依赖爱慕的长兄从未对自己上过心,还把自己当成心上人的替身,就算有颗石头心也要悄悄地难过。
陆袭明敲敲我的头,在我偷偷抹泪时递上个手帕,就牵动我那时脆弱敏感的心弦了,后来沈符干脆把我送上他的床。
这人是风月场的老手,稍微倾泻出一点柔情我就沦陷了,傻乎乎地给他白肏。
但他在床上也是个好老师。
我在陆袭明手下学了多年,今日终于正式出师——
用他教给我的礼数去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