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子、沈符这些全赖父亲权势的年轻人更不必说,放长线慢慢收拾,还是一击杀之都任你选择,反正我和沈燕直永远都乐意满足你的愿望。”

李纵摸了摸我的脑袋:“簌簌,这都没关系。”

“但是你得告诉我,在你清算故人的时候,为什么独独待楚王不同?”李纵突然抬高声调,“你为什么对他心软了?”

38

我为什么会待楚王不同?我为什么会对他心软?

李纵一提起李澈,馥郁的花香就在我的鼻间绽开。

我闭上眼眸,眼前仿佛就能浮现今天下午的那副画面。

他坐在桌案前,身旁时一大束色泽浓艳的花朵,垂着眼帘的李澈低着头静静地翻看文牍,窗外的光芒给他卷翘乌黑的睫毛上扑上一层金粉,那认真的模样与李纵如出一辙。

楚王与他父亲有着极相似的神情,尤其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

我终于明白为何之前他们会将我视作李澈的替身,从而忍不住地施舍爱意了。

在我面对着与李纵面容不时重合的李澈时,心中也总会泛起柔情。

我张开嘴试图解释,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个来回也没有说好。

李纵以为是我口渴,倒了一盏茶,喂到我的唇边,我轻启唇抿了几口就摇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阿澈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放下茶盏,温声问道。

“没有……”我想要反驳,李纵却打断了我,他笑得很温柔,就像个和善的少年。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指尖:“簌簌,听我说完,好吗?”

“那些恶人们为了他而害你,李澈自始至终只是高悬于天边的那轮明月,他可是什么恶事也没有做。”

李纵的声音很轻,他凝视着我的眼眸,试图把我的神情全都收入眼底。

见我有些茫然犹疑他也没有怎样,缓缓地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簌簌,阿澈才是最过分的那个人。”

“但凡过去五年他做出一点行动,你可能就会得到幸福。”李纵眨了眨眼睛,拿过木梳替我开始束起头发,“但他没有,楚王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犹豫着、观望着,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他被人作践得遍体鳞伤。”

红木的梳子滑过乌黑的长发,我的发间还带着午后沐浴时皂角的香气。

李纵也不再多言,他歪着头,一边用手指理顺我的发丝一边轻轻地梳着。

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作出一副恬静淡然的样子。

但心中的那片海洋正卷起波涛,狠狠地拍打在礁石上。

蓦然间我想起一首诗,是我在洛阳沈府里听到过的。

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家里的长姐将要嫁人,虽然我很少见到她,但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知道姑娘嫁人是件什么样的事。

天色已经转黑,我下了学藏在花丛里玩,等着沈符来抓我回去读书。

我太喜欢这个期待的过程,虽然他每次抓到我后脸色都不大好看。

那天直到暮色昏黑我都没有等来沈家大少,却等来了沈家大小姐。

我从没有见过一向矜持端庄的长姐如此激动,几名婢女和嬷嬷紧跟着过来,抱住了将要寻死的她。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他说得是什么屁话!”长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将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扔在地上:“儿子死了就嫁给老子!沈燕直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