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大臣在召对时底气比谁都足,它本身的官务职责已经筛去许多庸碌无能的之辈,余下的个个都精明强干。
入宫后我总是不愿见到沈符,好在他官位一时半会儿还进不去政事堂,不过拖着耗着是没用的。
他身在户部,我早晚都要和他们交涉。
我犹豫着抬起眼扫过群臣,偏巧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沈符穿着绯色的朝服,拱手站在户部尚书的身后,明明整日和财货打交道,他的气质依然飘逸。
他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道义和规矩的化身,连沈燕直都没有他那般严肃刻板。
但这人有时又专断偏执的很,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
我跟着听了半晌的召对,财政上的事务繁多冗杂,从西南地动赈灾到塞北军需告急,再到土地赋税与官员俸禄,每一件都关系社稷的安稳。
可能之前有人告知过,尚书大人在禀事的时候频频向我投来温和的目光,说起话来也循序渐进的,像是刻意在引导我。
我只得跟着李纵一起加入进去,到结束时天色已然昏黑。
中途李纵先行离开到政事堂处理事务,余下的问答主要是由我和几名学士一起完成的。
朝臣们却仍旧精神抖擞,恨不得在皇后面前将自己全部的才华水准展现出来,只有我因为短时间获取大量的信息而感到有些昏眩。
在众人退去时,我身侧的一位学士轻轻唤了我一下,我才忆起李纵之前交代的事。
“事务不多,待会儿稍微听听就行,记得结束时和沈符说些话。”
“得让外人看见,皇后和他的亲族关系紧密,这样就算是因着你父兄,也不会有人敢冒犯到你的头上。”
我回忆着李纵的话,艰难地从高台上走下去来到沈符的身边。
他掀起眼皮,似乎没想到走到身侧的是自己的幼弟。
那一瞬我似乎看到了沈符眼里的光芒。
明亮炽热,满含柔情。
我兄长是个冷漠寡情的人,处事不惊,临危不惧,早些年他只有见到李澈时才会有那般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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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沈符敛了敛眸子,他低垂着眉眼,恭敬地向我行礼。
“殿下可是有事需要微臣效劳?”他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仿佛刚才的闪烁目光只是我的错觉。
我弯了眉眼,站得离他更近一些:“我思念兄长,不行吗?”
沈符顿了顿,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很多年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外人只当是沈小少爷任性叛逆,与长兄有隙,故而两人才交往颇少。
事实上除了在床上,意乱情迷时会说些浑话外,我们二人在外面都是一副样子。
伊始时惯来风流的陆袭明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和沈符已经闹得那么崩,还会一次次地上床,直到后来我们俩闹翻以后又上床他才逐渐明晓。
得亏沈燕直常年在外,平日里鲜少写信关怀,也不逼着我们兄弟同心。
我们这混乱关系持续多年,闹得两败俱伤,最终以我入宫方才告终。
“您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他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同小孩子讲故事一般的语气,似乎怕把话说重了会吓到我。
沈符缓缓地说道:“殿下在宫中多有不便,若真有要事可以托信于我,臣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周全克制,却不知颤抖的指尖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