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疑惑,收卷好以后将它放回,又抽了紧挨着它的另一支卷轴。
不知为何,这事我头一回做,却格外的镇定和平静。
第二支卷轴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愣愣地看着画中的稚童,耳中一阵轰鸣,在刹那间仿佛失聪。
画中的孩童身着锦衣站在雪地里,就像个瓷娃娃般可爱精致,谁见了都会心生喜爱。
我看着那熟悉的眉目,突然有些认不出这是谁。
是李澈吗?
还是——我?
但那熟悉的笔法让我没法继续欺骗自己,我颤抖着手向下展开,终于在末尾看见一行小字。
永熙六年冬,洛阳沈府。
80
本家的大宅院忽然在我眼前变得清晰,那些我以为我早已忘记的人也都回忆起来了。
深宅大院里的日子难过,幼时我缺少母亲照怜,整日都活在惶恐之中,后来阴差阳错落入沈符的怀抱才渐渐好转起来。
现在想来这些事可能都是沈燕直的授意。
他明面上不来关爱我,背里却还是念着我作为他儿子的价值。
豪门大家便是这样,只要是个人,就要利用到极致,名分嫡庶之争倒没那么要紧。
长兄没空时刻看着我,他身边的几个仆役待我还算过得去,尤其是一名老奴,当年对我极好。
我在宦海浮沉,许多年没有回过洛阳,也鲜少和家里人联系,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张苍老的脸孔满是岁月的留痕,寻常至极,扔到人海里就再也找不见了。
让沈符自己来描述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我还记得。
我终于想起那天在马厩遇见的那个年轻人是像了谁。
如果让时光加快五十年,他与那名老奴分明是同一张脸。
这两人若是站在一起,谁见了还会怀疑这不是一对亲祖孙呢?
而李纵那时给我看的资料根本没有提及那个人。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刻意地瞒着我——
我终于明白李纵为什么从来不说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又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从我六岁那年,远在汴京的李纵就开始在洛阳沈府布局,一步步地谋划。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到底是他什么人,值得他这样处心积虑地安排?
我脑中空白,心里一团乱麻,再也不敢继续翻看下去,收卷好后就将那机关小心地扭转回去。
书房里静谧得近乎死寂,我浑身发冷,不敢再多想,强逼着自己走出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