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韶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为什么杀他?”
“他背叛了我。”
“那你不也背叛了梅家吗?”
他终于问出问题,那个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着推演当初事变的因果时,都绕不开的问题。当年告密的是不是白家?会不会另有隐情?自己心中藏着的那个少年是不是自己家破人亡的推手?如果自己当年在平都,是不是能够阻止这一切,是不是可以置身事内,去看清这件事中每个人的作用,去看清白秉臣的心。
摄魂术从来不会说谎,它会平等地去问出每一个问题,回应它的,也必定是真实。
它总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些口是心非的人类,脆弱却坚定地想要去寻求一个问题的答案。
梨花不解风情,依旧飞舞地打着旋,落在他们的眉宇、指尖。
“当年苍山事变,是不是白家告密?”
“是。”
提问的人早就红了眼,却还浑然不觉。
第22章 风云变
周茂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毕恭毕敬地站在勤政殿的门口,等着赵祯传见。
景和长公主成亲的喜日子将近,周茂这些日子是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连着七八日都没往自家娇妻美妾的房里留宿,困了就歇在公门的小屋里,成日里带着人在公主府和将军府里跑。
这礼部原本就在六部中人手最少,周茂平日里又不肯放权,手底下的人碰上这样的急事都乱了方寸,他免不了到处装着孙子,赔着笑脸向户部、工部借人手。
赵祯对这场亲事很是看重,时时过问着,还让皇后白子衿打理着景和出嫁的事宜,极显对她的殊荣。
只是这即将新婚的二人有些奇怪,驸马即便少言寡语,周茂每次给他送去婚事的典仪册子,也没落了冷脸。可今日他去给凌澈送大婚时的喜袍时,他却突然急躁起来,吉服也不试穿,当下就进了宫。
生怕是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周到,惹怒了这位驸马爷,周茂也跟着战战兢兢地入了宫,等在勤政殿外。
他正在腹中打着告罪的草稿,茶盏破碎的声音一下子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天子之怒,他这个从二品的礼部尚书可担待不起。
周茂打了半天的腹稿,一下子就吓得掉了精光。他缩着脖子等了半响,没等到凌澈出来,却看见勤政殿的小太监带着梅韶进去了。
还未入夏,暖春正是舒爽之时,周茂却感到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要不是顾忌着宫中礼仪,他真想在这门口走上几圈来缓和缓和心中的不安。
半盏茶的时间格外地漫长,凌澈和梅韶终于一前一后地从殿中出来,周茂赶紧迎了上去,赔着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凌澈的一个行礼堵了回去。
“有劳周尚书跑这一趟送喜服,我回去就试穿。”凌澈客客气气、三言两语地就把周茂给打发了,急匆匆地提步就走。
周茂目瞪口呆地看着凌澈匆忙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很不见外地搭上他的肩。
“梅......”周茂话才出口,突然想到梅韶到现在也没个一官半职,吐了个姓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尴尬地搓搓手。
来人毫不在意,仗着自己个子高,架着周茂,往勤政殿旁带了带,看看门口守着的侍卫,才低头开口:“周尚书是为了凌将军的事情来的?”
“不知梅先生有什么高见?”周茂也看了一眼勤政殿,“陛下因为景和长公主的婚事生的气?”
“周尚书不用悬心,陛下所虑之事和婚事无关。”
听了梅韶肯定的话,周茂略微放下心来,可是左想右想还是忐忑:“那......”
“这种事情,陛下自会处理,周尚书该担心的,不应该公主府那头吗?”
闻言周茂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梅韶。
长公主那里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她明面上不说,可周茂送过去东西一样不收,这嫁妆规制自有皇后操办,礼仪流程也有礼官在当日里提点着,可这喜服却是要她亲自试穿的。
赵景和现在是闭门不出,拜帖不接,东西不收,婚期又迫在眉睫,周茂被架在火上烤了好几天,白发都愁得多了一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