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将卿 临安教司 2711 字 6个月前

“刚入宫见了陛下。”周茂探着脑袋看了一圈,街上巡防营的官兵比平日多了几倍,正挨家挨户地地排查着,远处竟还有禁军在设着路障,盘问过往百姓。

自己才进宫了半日,外面就这样大的阵仗,周茂疑惑道:“王统领这是......”

“周尚书刚从陛下那里来,竟然不知道?”王震一惊,那本中气十足的嗓子又亮了几分,引得路人都看了过来。

显然上头有所交代,王震驱马靠近,刻意压低了声音:“将军府遭贼了!凌澈将军的腰牌被贼人偷走了。”

像是生怕面前这文官不知道这为将之人信物的重要性,王震又添了一句:“那可是凌将军的腰牌,晋西军中的虎符!陛下动了大怒,让巡防营挨家挨户地排查,就连禁军都派出去守着城门,盘查过往百姓。平都城这几日只进不出,就算翻个底掉,也要找出人来,不然我手下这批兄弟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震唾沫星子直飞,在这抱怨着差事难办,周茂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他回顾自己今日的遭遇,一切都连上了,难怪凌澈焦急,陛下震怒,原来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只是陛下召见梅韶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重用他,张相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把他纳入麾下的?

“凌将军大喜的节骨眼上搞这么一出,也真是让人闹心。”王震的一声感叹把周茂拉回了现实。

“要辛苦王统领了。”周茂回过神,慰问了他几句。

王震也是个公务在身的,搜查过周茂的轿子后,又领兵往别处去了。

还未到正午,阳光都是懒洋洋的,并不刺眼。

周茂仰头看天,天空澄净碧蓝,纯澈如洗,心中却有乌云翻滚,雷电轰鸣。

“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第23章 蝉鸣噪

口干舌燥地跟着老大后面盘查了一上午的百姓,连口水也没能喝上,陈平刚蹲在一棵大树下,一滴水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脑门上。

他还以为是自己又饥又渴,心里骂自己眼花,这大树下头哪来的水滴?抬头一看,太阳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朵乌云,酝酿着丝丝点点的细雨,斜斜地飘落下来。

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老大,他一句骂娘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今天是他来巡防营当值的第一天,人头还不熟,哪里敢放肆,只好在心中暗骂几声解气。

他老早就听说巡防营的活计轻松,每日只要跟着领队,装模作样地巡视一番,就能敷衍交差,月俸还比他在京兆衙门当个衙役来得多。

正经捕盗辑匪这样危险的事轮不到他们,遇上酷日暴雨更好,只消随意找家酒楼歇脚,反正大小也挂着个官爷的名儿,那些酒楼客栈的老板都是人精,见到他们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眼见着隔壁王家的儿子,在巡防营呆了一年都白胖了不少。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好处,暗里那些娼楼妓馆,酒肆饭馆,就连赶早趁晚进城的货郎,哪个不是要给他们几分薄面的,十天半个月的总能有些银两孝敬,关键是这些银钱不用从上头筛一层,都是实打实地落到他们下头人的腰包里。

这样有油水的好差事自然是不好进的。

陈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陈平是根独苗,被陈老爷子养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样。他没什么本事,可陈家老爷子可是个攀亲附贵的好手,先前攀上了京兆府尹家管家周叔,两个人还拜了把兄弟,今日你来陈家吃盏酒,明日我过周家看场戏,要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陈平还认了周叔做干爹,他先前在京兆衙门的差事就是这位干爹帮忙周旋的,不然就凭陈家一个平头寸脸的老百姓,哪里能寻得着这样的好差事。

本来家中也没指望陈平能做个什么大事,他这样混混日子也挺好,直到他有一次和兄弟吹破了牛皮,花了两个月的月俸,去揽味阁潇洒了一回。

揽味阁的老板林如苇笑盈盈地往那里一站,喊他一声“陈公子”,他当下就丢了三魂七魄,觉得那些秦楼楚馆的花魁舞姬都失了颜色,一心要做起“王孙公子”的范来,三天两头的就往揽味阁跑,奈何囊中羞涩,禁不住他的大手笔,他那点小金库也花了个精光,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向自己的爹坦白了一切。

本以为会被老爷子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谁知这陈家老爷得知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二十几岁,终于有了点追求,哪怕这追求是个姑娘,都激动得老泪纵横,一心要帮自己的宝贝儿子把林如苇娶进门。

拼家底厚薄,陈家实在是拿不出多少钱财,只好在旁的地方上下功夫。也是多亏陈平的干爹路子广,给陈家搭上个线,让陈平进巡防营老老实实呆上几个月,帮他搞出些功绩出来,上面再打了招呼,过不了多久就能升成个巡防营的副将。

那可就是朝廷手下的官,凭她林如苇家财万贯,哪里敢和官斗,再加上京兆府尹那层关系,她一介女流,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还不乖乖做了陈家妇。

得了准头,陈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老实不少。谁知道,他当值的第一天就遇到要搜查江洋大盗这样的差事,忙到现在滴水未沾,可是苦了他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

雨势渐大,厚密的雨丝落到他们的盔甲上,慢慢地凝结成水珠,流淌下来。

陈平抬头看向对面,揽味阁的二楼窗边站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倩影,她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即便隔着细碎的雨幕,依旧可以预见她的一颦一笑。半掩的窗户勾勒出她的衣袂,隐约可以看出她正在招呼窗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