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将卿 临安教司 3167 字 6个月前

整好衣服,白秉臣去白府门前迎接,却在看见发着寒光的铁甲兵时,顿了步子。

白建业正陪着笑和一个太监寒暄着,见到白秉臣,朝他招招手,向那太监道:“张公公,您瞧,这就是小儿。”

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张公公身上的镶着金线的太监服,心知他的职级不低,白秉臣上前多了几分小心,规规矩矩地向着他行了个礼。

白建业向他夸赞道:“张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此次领各位玄甲兵兄弟们在府上小住几日,你可不要唐突了他们。”

只是寥寥几句便为白秉臣说清了当前情境。

张公公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白秉臣一番,恭维道:“正是虎父无犬子啊,白小公子一表人才,又谦和有礼,不比那逆臣之子梅韶要好上许多?老奴这些年来在陛下跟前看着,也劝过陛下,说梅家那孩子太过跳脱,一看就知他父亲心里不安分,可陛下顾着梅贵妃的情谊,听不进耳。如今可好,酿成此等祸事来。”

张公公长吁短叹了一会儿,转而又道:“不过老奴看白家就很好,忠心侍上,又谦卑得宜,看着就像忠贞之士。老奴听说,白大人家的女儿蕙质兰心,若有朝一日,侍奉君侧,白家还怕没有昔日梅家荣光吗?”

他的这番话不知是在敲打白家,还是真的奉了陛下的意思,有纳白子衿为妃的意思。白秉臣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白建业却话语平平,毫无波动道:“小女资质平平,怎堪侍奉陛下。张公公在此处也站了许久,我们还是进府再叙?”

见白建业岔开话题,张公公也不恼,顺着他的话踏入府中,向后头的甲兵挥挥手,甲兵立时四散开来,牢牢占据住白家的每个角落。

“不急不急,白大人可是苍山谋逆的大功臣,陛下爱重,还怕没有封侯拜相之日吗?您瞧瞧,陛下怕孽党反扑,伤了您,还特意命老奴带兵守着,这样的殊荣,朝中哪位大人府上有过?”

明明是监视,却能拐着弯说成护卫,这隔着场面话下头的真意白建业也看得清楚,却只有笑着谢恩的份儿。

“白大人事物繁忙,老奴自是不敢时刻叨扰,不如老奴就在白公子处住下?”话虽说得和缓,像是在征求白建业的同意,可言语之间的笃定却不是商量的意思。

白秉臣猛然抬头看向父亲,眼中的波澜就要按捺不住,他意识到这哪里是怕打扰,只是看着他与梅韶素来交好,张公公特意在自己院中守株待兔。

见他有些沉不住气,白建业眼中带了警告,逼着白秉臣将目中光芒掩下,笑着对张公公道:“小儿顽劣,恐怕委屈了公公。”

“无妨。”张公公朝着白秉臣看了一眼,问道:“莫非白公子嫌弃咱家是个阉人,不愿让咱家住下?”

深吸一口气,白秉臣咧出一个笑:“怎会,求之不得。”

得了白秉臣的话头,张公公也不客气,命人将带来的行李安置在白秉臣院中的厢房,住了下来。

有了陛下的眼睛在府中,白建业又忙着处理苍山一案,少在家中,白秉臣在府中更加举步维艰起来。

他索性成日里在书房呆着,手中执卷,眼中却看不进一个字。

周越出府也有些时日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可现下的情景,白秉臣是既希望他回来,能让自己放心话带给了梅韶,又不希望他回来,撞上玄甲兵后百口莫辩。

心中吊着事,白秉臣本就心中焦躁,张公公偏偏还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时时看着,更是给焦心添上一层烦闷。可白秉臣面上还要做着笑脸,藏着情绪,不过这样几日,白秉臣就深觉心力交瘁。

这夜,白秉臣已经在房中睡下,隐约觉得有人在门后窥视。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白秉臣早就发现,即便自己已经吹烛睡下,张公公也会在外头守着,稍微有些动静就会起身查看。

他就是赵郢放在白家的一条恶犬,睁着贪婪的眼睛,企图找出些白家勾连罪臣的蛛丝马迹,得到恩赏。

即便转过身子,白秉臣也依旧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透过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峙着,直到张公公开了口,声音很轻,话中内容却让白秉臣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公子,梅家逆子进城了。”

只这一句话入耳,白秉臣再也听不见他后头说了些什么,只觉这几日一直提吊着的心胆重重地落了下去,顿时五内茫然,不知所措。

也不知怎么穿好的衣服,怎么出的门,又是怎么坐回了书房里,直到张公公命人端来一碗安神汤,白秉臣才猛然惊觉,回过神来。

安神汤捧在手中,隔着碗的温热却让白秉臣感到被灼伤一般,他看向张公公晦涩难辨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冲动,好在自己并没有在惊愕状态下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来。

白秉臣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汤,收敛了眸中情绪,像是才大梦初醒一般,歉疚地看了张公公一眼,道:“梅韶做事不分轻重,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我一时被吓到,让公公见笑了。”

见他眼中探究之意少了些,白秉臣心知这番说辞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安神汤,有了温热入腹,熨帖了心中慌乱,他抬手间发现,梅韶赠与的银环还在手腕上,不由悄悄缩了缩手,把它掩得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