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陈番?”
王府的小厮人不高,但架子到不小,陈番好歹也是个官,与寻常百姓到底是不同的,但他见着肃王府的人,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跟着点头。
“陈某人不记得自己何时曾与皇嗣贵胄打过交道,难不成是肃王府出了人命官司,要陈某人带队去办案?”
“你这人……”那小厮听出陈番的打趣,眉头皱得老高,但比起与人斗嘴嚼舌,传信才是他这次的正差。他朝着陈番摆了摆手,直到陈番与他走到官署内无人的角落后,这小厮才压低了声音,凑到陈番耳边轻声开了口。
“你听好了,咱们世子爷今日午时招你到乐游原上一叙,你可不要晚了。”
陈番听到这儿,才显出些许惊讶神色。他原以为此人会是张泗派来敲打自己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报出了肃王世子的名头——
肃王的世子,那在整个长安城的贵胄圈子中,也是大名鼎鼎的。陈番知道,此人名叫李慕云,因为生了张俊美容貌,而在长安城的上流圈子中备受追捧。据说城中不少大官家的女儿都曾对他动过心思,只是这位李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仍然没有敲下过任何一桩亲事。且他与长安城中的那些阔少也不同,花边新闻更是少之又少,平日里,就连云台瓦舍都极少去的。
是以,陈番这个游走于街头巷尾的“情报头子”,对这位低调至极的肃王世子,还真就没有特别了解过。他只知道肃王是个十足老练的政客,此人不但在自己那个皇帝老爹日渐深重的猜忌中存活至今,还安安稳稳的做了十几年封疆大吏,可见此人的根基深厚。
主人深沉,下面的奴隶也不好惹。陈番本就是个不服管的,办起案来更是狠辣十足,他与张泗几次因案件交锋,但最终却都被这个老滑头按下一头。要说陈番不恨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张泗背后有肃王,陈番背后却什么也没有。
如今肃王世子又忽然神秘兮兮的招他一见,陈番止不住就要多想上几分。
“肃王的世子?敢问所为何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呵呵,我与府上公子素不相识,如何就要突然传唤了?"
那小厮一直小心翼翼的,但陈番却不以为然,他这时脸上还带上了笑,亦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诶——你小点声。”王府的小厮连忙冲着陈番摆了摆手,“我们世子叫你自然是有事。”
“问就是问你所为何事。陈某与肃王府素来无干,也不曾听闻肃王府有歹人犯案,李公子这般忽然唤人来,无缘无故的,实在不能不叫人生疑。”
“世子爷找你何事,我一个传话的怎么知道?”见陈番紧揪着自己不放,小厮也有些烦了,“我只知道世子爷几日前从外面带回了个人,至于世子爷为什么要寻陈帅来问话,你待到五时去到乐游原上,也就知道了。”
“带回个人?什么人?”
陈番一瞬就将自己连日来接触过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止不住的想到胡九彰,但要他将胡九彰与李慕云两个联系起来,还是有些牵强。
“诶,就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兵,腿叫官府的人给打折了。世子爷非要带那人回来治伤,还把人接到自己屋里去住,呵呵,也不知世子爷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儿没搭对,这种事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那小厮满脸的嘲讽意味,但陈番的脸色却变了。兵……该不会真的是胡九彰吧?
他简短几句打发走了小厮,这便匆匆出门。
陈番是长安县不良帅,而不良人官署遍布大街小巷,街头巷尾的动静,只要他想查,便没有一桩能逃过他的眼睛。且照那小厮所言,所谓官府,只可能是长安两县县衙中的一个。
陈番出了官署便朝着长安县县衙所在的长寿坊直奔而去,他觉得,这短短几天中,被在官府打折了腿的兵,总不会多到需要他一个个去细细辨别。
果然,陈番到了长寿坊的不良人官署一问,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你说这人倔不倔?偏偏要在堂上与肃王府的人挣出个高低来,哪还能有好?人家肃王府逢年过节可没少给长安县打点,这点事,不用事先交代,那彭县令都知道该怎么办。”
身着黑衣的不良人站在陈番面前,嘴里还嚼了片薄荷叶,模样别提多悠闲。但陈番的眉头却已经连打了几个结。
“肃王府的谁?”
“还能有谁,张泗呗。”
陈番脸色不由阴冷了几分。张泗,果然是张泗。
“那那个报官的兵叫什么?”
“啊……那人好像姓胡,还是陇右的兵呢!就这么费了一双腿,不值不值——”
陈番听到这儿,总算是呼出一口气。合着他跟胡九彰说了一个下午,那人不但没听他劝,反而还找到张泗,去长安县报了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懂变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