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薄木板。
酒馆掌柜的在厨房里一边切墩一边讥讽:
“一帮子乡下人。”
旁边帮着摆盘的小二,低声说道:
“掌柜的,他们是燕京来的。”
掌柜的切墩动作一滞,点点头:
“哦,燕京来的乡下人。”
……
酒过三巡,菜肴减半,众人开始献宝。
“那五不才,今日陪着一个小地方上来的商人在城里逛了几圈,去了大剧院,泡了澡堂子,吃了点本帮菜,顺便给他讲了讲这里的风土人情。小赚10块银元~”
“五爷,稳!”
众人一阵吹捧。
肤白无须的修二,呲溜一口黄酒,眼睛微眯,摇头晃脑道:
“鄙人不才,今日进项20银元,得来全不费功夫。”
“讲讲?”
“我在帝国大街远远瞧见一贵人,携一子一女俩妾四保镖逛街。”
“我就原地站住,直勾勾瞅着。那贵人惊诧,指着我问,你踏马瞅什么?”
“我当时就眼眶微红,尖着嗓子,说,少爷和小姐在松江玩的开心,老奴瞧着开心。”
“贵人开心,大手一挥,赏~”
……
众人哄笑。
知道贵人是把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修二当宫里出来的太监了。
太监可是稀罕物,被太监夸奖更是一件很荣幸的事。至于原因,不能说!说了就要掉脑袋。
所以那贵人心花怒放,就当是花钱买个吉兆~
突然,
修二盯着旁边人问道:
“九爷,你这脸咋回事?”
金九摸出一小布袋往桌上一扔,叮叮咣咣。众人瞬间侧目,听动静丫的收获不小啊。
“鄙人不才,小赚100块银元。”
“九爷,您是砸当铺了还是抢票号了?”
……
“都不是。我先去了趟体育场,那边有个特受欢迎的女陪练,艺名红茉莉。她一开口,一走路,嘿,老爷们的魂儿都飞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金九得意洋洋,“我看见一阔少挎着红茉莉要去骑马!我就赶紧上前,彬彬有礼地拦住,说,爷们,对不住,能不能把红茉莉让给我?我赔你50块银元。”
“然后呢?”
“少爷一听就急了,上来给我一大耳光,说,小爷给你双倍,滚。”
那五爷焕然大悟:
“激将法?”
“对。”
“万一,他真答应了呢。”
“咱都是四九城老人,打眼一瞧,心里就有数了。看人准,错不了~”
……
傍晚,吴淞江南岸很热闹。
小船穿梭来回。
农夫们又划着船接送旗人下班回北岸旧城,小挣渡河座位费5个铜钱。
摆渡的利润虽小。
可胜在稳定,涓涓细流,全是现钱,没有账期。
北岸的旗人觉得不划算,凑钱买了几条小船想省掉每天通勤的冤枉钱。
结果,
刁滑的松江农夫跑去官府告状,说旗人自购船只的行为,威胁帝国安全。
理由是:
他们可以划着小船穿越黄浦江,穿越长江,穿越东海,最终逃到南洋。
他们还可以划着小船沿吴淞江上溯,抵达苏州府。
第一条纯属扯淡,但是第二条不得不防。
事关皇家,谁敢不管。
于是,
松江府张贴告示:
严禁旗人以及家眷私自购买打造船只,否则以谋逆论处。
……
松江新城模式,实际上隐藏着一条庞大的财富大动脉:
帝国上层——家眷公子——松江新城——国库。
同时也隐藏着若干条微小的财富毛细血管。
例如:
松江新城——流放八旗——松江农夫
吴淞江北岸的农夫们什么也不想,早晚忙着摆渡“乡下人”,上午挑着蔬菜米面加价卖给“乡下人”。
一个月下来,多收了三五两。
各走各的道,各挣各的钱。
……
李郁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松江新城模式的利弊。
待运转成熟,确定利远大于弊之后,他会毫不犹豫地复制几十个类似的新城,从而开辟一类隐蔽税源。
松江新城的主人是自己。
一切商业的幕后是自己。
这段时间,有个问题困扰自己许久了——如何让农夫们挣到现钱?
在18世纪,除了卖粮,农夫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挣到现钱。
很显然,农夫家里也没什么余粮。
吃饱已不易。卖掉本来就不多的余粮也就够换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粗布农具。
……
皇宫露台。
寂静的夜空,空虚的心灵。
刚刚敦伦完毕的陛下从柜子里掏出笔记本,轻轻抚去表面灰尘。
他披上一件黑狐大氅,走到露台,开始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