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拎包翻了个底朝天,竟然纸笔一样都没找到,坐在床边他想了想两年前自己的处境,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往事了,不仅仅是重生,而是遇到了生命里除血亲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教会他生命的疼痛,一个教会他真正的爱情。
第4章 规划
邹盼舒独坐在储藏室不明亮的光晕里,再次仔细梳理了一遍。截止今日为止,老家已是旧梦难寻,很简单的经历: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外出打工重伤不治,黑心老板草草付了点棺材板都不够的抚恤金了事,才七岁的他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一老一小无依无靠,靠着变卖房子家具等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和早年父母的积累,奶奶也撑着接点手工活,硬是逼着他读到大专,可惜他因家变很内向,初中后又得知自己是个变态只喜欢男的,整理日惴惴不安,精神压力极大,什么都没学进去。奶奶就是年前过世的,算高寿福寿,老家那片的人说这是红事,把仅剩的一间房子卖给了一直照顾两人的堂姑姑家换取伤葬费。葬完奶奶,在老家了无牵挂的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没理睬堂姑姑假惺惺作态的挽留,学也不用去了,上学期就因为奶奶病倒拉了一大截,再说一个小地方的三流大专真的什么都没有教到,那样的文凭拿了和没有一个样,他也就不去受那个罪,何况他连生活费都没有。
掏遍了口袋,他摸到165块钱,懵懂里竟然还知道走到火车站,脑中不知道怎么一闪想起来爸爸在S城打工,有次回家来说起过那座高高的明珠塔,塔底下有一条江,两岸既是令国人骄傲也令国人耻辱的万国建筑,爸爸说那里如天堂一样辉煌灿烂,等自己考上好的大学一定带自己去看看。
他去买票,最便宜的站票要155块,看他游移不定的样子,售票员是个和蔼的阿姨,好心的告诉他只要买站票就行,车厢里没人,随意怎么躺都没人管,看看他又提醒了一句有学生证半价,邹盼舒一边懊恼自己学生证扔得太快,一边把仅剩的钱里拽出一张稍微新一点的10块,其他都放到售票窗口处的凹槽里,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转眼,麻利的售票员就换了个红色火车票也放入凹槽,这下是肯定不能后悔了,退票还要倒扣30%,邹盼舒舍不得。
摸摸自己细弱的小腿,和差不多两年后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脆弱,就是这双腿凌晨下了火车站,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从火车站一直走到明珠塔下的江滩边。他没过江,找不到路,问了好几个路人别人要么让他打的,要么让他等天亮做轮渡,还有个是游客竟然介绍他天亮后去坐观光隧道,一听贵得吓人的票价他就赶紧走开了。
他干脆不问了,听说上塔也是要门票的,更死了这个心,沿着江把江滩从这头到那头,有景色的都逛了个遍,好在是不夜城,没看到据说满目繁华璀璨的烟花,可光是这灯火辉煌的路灯也足够当得起爸爸当年神色骄傲的许愿,他逛到心满意足,哪怕双脚比灌了铅还沉重。
心事已了,人生才刚刚开始,背着个小拎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内衣裤和几样杂物,十块钱他贴身收着一直没舍得用,天大亮之后想找个工作才发现大年初一没人雇工,想买份报纸看看招聘发现报纸都没有得卖,沮丧失望之余,他也不知道方向,鼓足勇气又问了几个看上去不像游客样子的本地人这会儿哪里营业会招人,才稀里糊涂走到这条酒吧街,饿昏在迷失的门口。
他摸完自己的小腿,又摸摸没有肉的大腿,然后戳了戳突起的肋骨,无比失望的发现如果前生没有庞飞那三个多月的滋补食疗,就这样一副棺材板样的身材,苍白如吸血鬼的脸,那个人还会挑中自己吗?
看来不仅是增强体质,增肥也成了当务之急,以后在迷失上班,晚餐吃店里的冷冻食品,早餐估计就免了不会起那么早,中餐又不能外出,起码一个月内别人不会信任到把钥匙交给自己吧,那这样还真是成了问题。质不过关就靠量补,只能把胃口养大点,然后多运动消化成肌肉而不是脂肪,暂时先这样。
接近只是第一步,配得上才是他的执念,他要堂堂正正陪着那个人,要做那个人的家人。那就不能再是这样一无是处的小白脸样,起码要有一技之长。好在前生跟随他的时候,随着两人交流加深,邹盼舒感觉到那个人有意让自己接触更广阔的世界,常常带回一本好书或者剪辑一些新闻集锦给自己看,还有电脑运用,甚至到了2011年下半年出差也会带上自己,趁着机会学了不少的外语,都是些生活用语居多,口语较占优势,这也是个突破口,那个人的公司很多业务都是国际性的,高级员工都必须精通英语德语这双语,而那个人自己除了这两门外还精通日语法语以及西班牙语。
然后是一些重要日期,头一年的有些都以为逐渐遗忘了,此刻思索着仿佛历历在目从不曾消失过,前生邹盼舒是个别人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还给别人十分的人,现在虽然不会再这样圣母,已经学会辨别别人是否真心,但第一年记忆里那个人对自己的好也真的就刻印在心底,与庞飞不一样的好,可惜那时候自己一心里只念着庞飞,错过了深入了解和沟通的好机会。
邹盼舒不想漏掉什么关键的信息,想了想跑到前面吧台一翻,纸笔随处可得,只不过这纸张其实是酒水清单,巴掌大小,不过对他来说足够了,这样隐秘的信息他可不敢明目张胆大写特写,只是用自己知道的特定词标了重点。最令他高兴的是竟然还翻到名片大小的日历卡,正反两面一面是2010年日历,一面是2011年日历,农历日期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前生这样一张小卡片还是从庞飞的钱包淘到的,分离那日开始他就每过一天划掉一天,期盼着日子能一眨眼就过到他标了终止符的那一天……
端详着一样的卡片,迫切焦虑愁思都差不多,可对象却完全不同,他晃掉脑中的惆怅,坚定自己的意志。要很细心才能在卡片上留下印记,因为卡片表面是加膜的油光光根本吸收不了墨水,没干的话随意一碰就会弄花一块。他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点上一点,放一边晾干很久,有时候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再去加一个点。
此刻,他把这张没有过任何记录的卡片,翻到2010年这面,用笔尖轻轻在几个日期上点过,仿佛这样就能透过时光的隔膜看到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经历,今生将是他自己独有的记忆。他还不确定未来这些经历是否会原模原样再重复一遍。
做完这步,他才定了定神,条理分明的开始列重点和注意事项,薄薄的酒水清单不一会就写了满满一页,他看了看发现有些地方写得太浅显,万一有人发现看到的话猜到什么就惨了,又赶紧拿过一张新的,蹲在床边,就着朦胧的光晕修改了一下,再次修改过的字体更整洁,他确认除了自己外谁看了也只能看到当下自己要做的那几条,其他打乱了顺序的文字能猜到才见鬼了。
把这些弄完,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响,站起身时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去,原来是蹲久了脚麻到刺疼。半蹲着揉了好久才缓过劲,他走到走道上看钟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已经是晚上八点,自己竟然专注得连鞭炮声都忽略了。再次密集起来的鞭炮还在噼里啪啦地响,邹盼舒一边热饭,一边倾听着,祈祷能合着鞭炮声吸收点热热闹闹的人气喜庆气息,保佑自己顺顺利利的回到那个人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