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饿死活该

邵甜儿气咻咻往堂屋去,娘太看不起她啦。

她邵甜儿是那么肤浅的小孩吗。

甜儿一想还得吃爆米花,她不可以走。又转回来,瞪着眼睛看着杜春分。

杜春分笑道:“娘这次没逗你。你可以去廖星和廖云家门口吃,也可以给他俩一半。下月发油票娘再给你做。”

甜儿不信她娘,就找她爹。

邵耀宗看出她的目的,“别听你娘的话。真出去显摆她又得训你。”

杜春分直言道:“这次不训。你姜姨可以作证。”

邵耀宗皱眉:“春分,别没事找事。”

姜玲听得糊里糊涂。

蔡母听懂了,“小邵,又不是小杜出去显摆。孩子忍不住出去有啥了。”

邵耀宗不禁说:“婶子,时间太巧。孔营长又不傻,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春分故意的。”

姜玲终于听明白,忍不住说:“这个主意好!”

杜春分乐了:“少数服从多数。”不待他开口,拿个小纸袋。

以前她用报纸糊的纸袋大,因为她准备了很多干货。比如干豇豆,晒干的红辣椒,茄子干等等。

松子重,那么大的纸袋一袋能装好几斤,杜春分担心撑破,抽空糊几个小号的。那一号的装爆米花刚刚好。

杜春分装半袋给甜儿。

小孩子喜欢显摆。穿新衣裳,吃到好吃的,有个新头绳,甚至有个好看的发卡也可以显摆一天。

玉米开花这么神奇,乖巧老实的平平和安安也想找个大喇叭四处宣扬。所以甜儿毫不犹豫地接过去。

邵耀宗不死心地说:“春分,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也得是冤家。你觉得她是吗?”杜春分反问。

蔡母也想收拾陈月娥。可孔营长是正,她儿子是副,比人家低一头,容易连累儿子,所以只能一忍再忍。

“小邵,陈月娥那个女人要不是小杜时不时给她一下,她能在这儿称王称霸。”

邵耀宗不由地朝东边看去,“可孔营长——我担心他又去找一团长告状。对别的事一团长还算公允。只是牵扯到一团他就没原则。再闹到政委师长跟前就是第三次了。”看向杜春分,你不会不知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吧。

她行得端坐得正,有啥可怕。

杜春分:“我给我闺女做爆米花碍着谁了?”

蔡母和姜玲同时点头。

甜儿看看爹又看了看娘,她还去不去啊。

杜春分催她:“快去。不许往陈月娥家去。那女人坏的脚底长疮头顶流脓。”

甜儿奶声奶气道:“我才不要去。”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大坏蛋!”冲妹妹一甩头,“走!”

小美跑过去,抓一把爆米花就往嘴里塞。

平平和安安下意识找娘。

杜春分:“去吧。再不去就被甜儿和小美吃光了。”

甜儿猛地转过身来:“我没吃!”

杜春分:“娘也没说已经被你吃光了。”

甜儿仔细想想她娘的话,“说不过你,你是大人,不跟你说。”

陈月娥的动静太大,不光邵耀宗被惊得往外跑,在屋里写作业的廖星和廖云也惊得出来打听出什么事了。

看到甜儿的东西,廖星不禁说:“原来是杜姨做爆米花啊。我还以为哪儿打枪。”

“什么爆米花?”

锅里黑如锅底,孔营长拎着水桶打算挑水洗锅。然而,听闻此话不由地朝甜儿走去。

甜儿抱紧袋子面露警惕。

小美和平平、安安挡在甜儿身前。

孔营长看到她仨拿的东西,脸瞬间变成绿色。

邵耀宗和杜春分两口子故意的吧。

“这爆米花哪来的?”要是别人送的,他就不跟那两口子计较。

四个小孩还是太小,哪懂大人间的龃龉。甜儿以为大坏蛋的家人要抢她的,大声说:“我娘做的!”潜在意思我的东西是自个家的,跟你没关系。

孔营长朝邵家堂屋方向看去,恨得后槽牙生疼。

邵耀宗不禁叹气:“春分,听见没?”

杜春分反问:“你怕他?”

邵耀宗想也没想就说:“我怕干什么?”

“不怕你担心啥?”

邵耀宗想了想:“以前你干什么陈月娥就干什么。经过这事她更得天天盯着你。没错也能被她盯出错来。”

蔡母和姜玲闻言不由地担心起来。

杜春分道:“那也没陈月娥的错多。我——”

“甜儿,这个爆米花是你娘做的?”

江凤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杜春分把话咽回去。

甜儿使劲点一下头:“是呀。”想起她娘说的话,抓一把,“江姨,给你吃。”

她的手太小,爆米花摇摇欲落,江凤仪赶忙接过去,眼角看到自家儿女,就要给他们。

甜儿又抓一把,“廖星,给你吃!”

廖星下意识看她妈。

“快拿着。”江凤仪说出来,甜儿又抓一把看向廖云。

廖云立马跑过去接住。

甜儿拍拍怀里的纸袋:“好啦,这是我们的。”给妹妹们各抓一把。

爆米花震天响,孔营长仔细回想,今天没听到开爆米花的响声:“甜儿,你娘什么时候做的?”

甜儿歪头看着他:“你想知道啊?”

孔营长故意说:“我猜你也不知道。”

杜春分看向邵耀宗,听见没?开始给你闺女用激将法了。

邵耀宗眉头微蹙,起身往外去。

杜春分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不急,再听听。

蔡母小声说:“小邵,廖政委的爱人不会看着甜儿被欺负。”

江凤仪的爆米花吃不下去,这个孔营长,跟一个三周岁的孩子耍计谋,他可真男人。

“孔——”

甜儿摇头晃脑:“我不告诉你!”

江凤仪的话咽回去顿时想笑。

孔营长呼吸一窒,脸色呈五彩缤纷。

甜儿捏一个举起手:“想吃吗?就不给你吃!你个大坏人!”

江凤仪险些咬到舌头,小甜儿,你可真不怕挨揍。

孔营长扬起巴掌。

几个孩子迎上去,怕你!

江凤仪不敢再看热闹:“孔营长这是干什么?你问甜儿,又不是甜儿先问你。说不说是孩子的自由。”

孔营长忍不住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江凤仪嫌被罩贵,她工作又忙,懒得三天两头拆被子缝被子,就在容易弄脏的被头缝两块布。今儿周末,江凤仪休息,打算把家里收拾一遍。陈月娥炒板栗的时候,她正在屋里拆缝在被头上的布。

室内隔音,砰砰声一声比一声响她才听见,然后让儿女出去看看。

廖星和廖云迟迟不回,江凤仪好奇出来,结果看到甜儿的爆米花。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确实不知道。

江凤仪:“那你倒是说说。”

孔营长说不出口。

江凤仪见状,很想挤兑他几句。可两家是邻居,陈月娥那个女人坏,整天在家,还是不招惹她为好。以免哪天趁她不在家朝她家使坏。

“打水去吧。”

孔营长气得掉头就走。

江凤仪摇了摇头,就这气性,得亏摊上建国初需要大批军人,而部队更讲军功。否则给他个官,他也得回家种红薯。

收回视线,江凤仪问甜儿:“你娘什么时候买的爆米花机?”

“爆米花机是啥呀?”

江凤仪被问住,看看小不点脸上的好奇,意识到她太小,纵然聪明,然而见识有限,“我问你娘去。”

杜春分朝外看去,江凤仪已到门口。

见蔡母和姜玲也在,江凤仪便没敲门直接进来。

杜春分朝锅里努努嘴,江凤仪看过去,忍不住走到锅前,不敢信地问:“用这口锅做的?怎么可能?”连声问出口,上下打量杜春分。

杜春分讲一下大概制作步骤就给她抓一把。

江凤仪接过去,忽然想到一丝不对,“你用锅盖盖上声音还那么响,居然没把锅炸开。这锅在哪儿买的?”

邵耀宗也忍不住笑了。

江凤仪被几人笑的不明所以。

她说的话很好笑吗。

姜玲跟她解释,“不是春分嫂子。嫂子听到的那些响声是陈月娥炒板栗弄出来的。”

“她?”江凤仪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没见过炒板栗。”

蔡母愈发想笑:“你见过炒板栗是去掉外边的毛壳直接炒。见过用水洗过再炒的吗?”

江凤仪转向杜春分:“炒板栗还得用水洗?”说出来明白是陈月娥不懂,“可是也不该那么响。”

厨房里还有些板栗,杜春分就挖两瓢,“嫂子,这是大板栗,炒之前得用刀从中间隔开。这要是小板栗,不割开用砂石炒也没啥响声。关键是她陈月娥用锅炒的。”

江凤仪想问,不用锅怎么炒。

“你是说她干炒?”

杜春分点头。

江凤仪无法理解,这个陈月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

杜春分看出她在想什么,再一想陈月娥家的锅得黑的不能看,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邵耀宗说她娘家穷,可能没吃过炒板栗。”

江凤仪还是想不通:“那也应该见过。”

杜春分:“她那样的人,买不起看到人家卖肯定说不好吃。咋可能围上去看。”

江凤仪想想陈月娥的德行,不是没有可能。

忽然之间,江凤仪想起一件事,上次螺肉不会做,她能扔化粪池里。这次板栗做坏了,不会还往里面扔吧。

江凤仪本想问出口,考虑到陈月娥跟杜春分不对付,要是看到她俩往化粪池去,陈月娥定以为杜春分告的状。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杜春分:“再吃点。”

江凤仪心里有事,笑了笑拒绝,“回头我自己做。”

到家把两扇大门打开,边洗衣服边盯着门外。

衣服快洗好,还不见陈月娥出来,江凤仪纳闷,难道是她小人之心。

“娘,我想吃爆米花。”

小孩子的声音从东边传来。

江凤仪笑了。

“吃什么吃?没你不吃的!这里又没炸爆米花的,上哪吃去。”

陈月娥的怒吼传过来,江凤仪笑的愈发灿烂,跟今天的太阳一样。

“不用炸,用锅做。娘,甜儿的娘就是用锅做的。”

“哪个甜儿?”

这话问出来,东边安静片刻。

陈月娥大概反应过来了,咒骂声一句接一句。

江凤仪听不下去,压水井压的咯吱咯吱响,咒骂声戛然而止。

“想吃找她去!她那么能,叫她给你做!”

无赖的话传过来,江凤仪服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水泼到墙上的声音传过来,江凤仪怀疑她用刷锅水浇菜——心里有气,没像以往慢慢浇,所以一下全倒出来。

江凤仪有种预感,最迟半小时,陈月娥就得出来。

太阳高升,隐隐能闻到肉香,也不知道哪家做的,江凤仪被这香味馋的也想找肉票,结果让她看到陈月娥拎着桶朝西边去。

部队打的水井在西南方向,化粪池和公厕在西北方向。拎着桶往西只能去这两个地方。

孔营长挑水了,陈月娥把锅搞的很脏,也不需要她打水。

江凤仪等她回来关上门,就悄悄出去,直奔化粪池。

不出她所料,化粪池边有板栗。

江凤仪是城里人,父母虽然是工人,因为是技术人才,工资可观,她小时候没吃过苦,即便会过日子,也没到一粒米也得捡起来的地步。

可早几年从上到下都穷,每人每月二两肉,职位高的有点青菜。职位低的,每顿只有一个窝头。不吃就得买溢价菜。溢价菜太贵,很多人吃不起。整天啃窝头也不行。不论她所在部队,还是她父母工厂,从上到下都提倡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给国家减轻负担。

江凤仪就算不想干,为了肚子也得刨地种菜。

自个种东西,体会到辛苦,江凤仪还是城市人,因为那几年艰苦岁月,骨子里跟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的农民一样会过。

江凤仪吃过杜春分炒的板栗,香的跟白面馍有一比。陈月娥居然往化粪池里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凤仪直接去找师长。

师长看到她怒气腾腾的万分好奇。

安排江凤仪发各种票,师长就是了解到她脾气好,通情达理,城里人,接受过新式教育,眼界不一般。

这个工作她干了大半年,没出过乱子,也没听说她冲谁发脾气。

“什么事把小江同志气成这样?”

江凤仪脚步一顿,暗暗运气,然后才朝师长走去,“这事您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