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爱人不禁说:“小江,你总得说什么事吧。”
师长的老娘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
江凤仪想到这位老太太上次的反应,心中暗喜,“大娘,陈月娥把螺扔化粪池里,您知道吧?”
秋天是吃螺的季节。
老太太立即问:“她又弄了?”
江凤仪:“还不如祸害螺呢。那东西也就解解馋。她这次祸害的是能当粮食的板栗。”
老太太顿时浑身发抖,拐杖晃晃悠悠,师长两口子赶忙上去,一个扶着,一个顺气,“娘,娘,别气,先别气,听小江说完。”
老太太的一口气喘上来,就看江凤仪。
江凤仪不答反问师长:“您都听说过陈月娥跟邵营长的爱人杜春分不对付吧?”
师长的小儿子道:“我知道。她羡慕杜大厨,见不得她好。”
知道就好办。
江凤仪继续说:“她整天盯着杜春分。杜春分上山弄野鸡,她也上山。杜春分下河她也下河。早几天杜春分上山捡树枝,看到落地的板栗心疼,就捡家去了。
“陈月娥看到了也上山弄板栗。她不会做又拉不下脸问杜春分,刚刚做坏了就跟上次一样偷偷倒化粪池里。”说完就看着师长,等他决断。
师长的爱人先开口,“这山上的东西野生的,部队也不好管啊。”
江凤仪:“嫂子,山是国家的吧?”
师长明白了,“那我过去看看。”
老太太先一步。
师长担心他老娘气晕过去,“娘,我叫上老赵,这次一定好好说说这个陈月娥。”
“说说?”老太太不乐意。
犯错误的不是孔营长,师长也不好办,总不能把人撵回老家。
部队历来没这个规矩啊。
师长:“警告,警告!”
老太太依然不满意:“那就是个瘪犊子!”
师长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一定严肃处理。”看到江凤仪,想想陈月娥的秉性,“小江,你就别去了。”
到外面找个巡逻的士兵,让他去后勤找几个人,随后去赵政委家。
赵政委一听陈月娥干的事,当即就要去找孔营长。
师长拦住,抓贼抓脏。
后勤开车过来的,十来分钟就到了。
一行人到化粪池边就看到零星几个板栗。
士兵抡起铁锹下去,就铲到几个。
师长皱眉:“小江是不是看错了?这些本身就是坏的。”
后勤的人想起上次挖田螺,田螺就在化粪池边。陈月娥那个女人又不傻,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往里挖。”有人提议。
小兵站到化粪池边,战友抱住他的腰,小兵身体前倾往中间挖一铁锹,铁锹出水,全是板栗。
师长不禁庆幸他娘没来。
赵政委转向师长,这事怎么处理。
师长想了想,冲一个小兵招手:“去把孔营长和陈月娥找来。
小兵跑步前去,然而十五分钟两口子才到。
师长看了看手表,又看看一步当两步走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孔营长,这是怎么回事?”
孔营长很茫然:“什么怎么回事?”
赵政委对他很失望。
这个小孔,打仗的时候也是条汉子。在家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赵政委直接问:“你是要我挨家挨户询问?”
孔营长的脸色变了。
陈月娥越过他:“是我倒的。师长,政委,这可不是部队的东西。”
赵政委点头:“但这是国家的。”
陈月娥的气焰消失,不由地害怕。
孔营长不敢再装:“政委,这些板栗本身就坏了。”
陈月娥眼中猛一亮:“对,对,政委,师长,这些都是坏的。好的在我家,还没做。不信,不信我这就去拿。”
赵政委伸手接过铁锹,弄一些黑乎乎的,“孔营长,我怎么记得板栗是褐色的。这些像是炒糊了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孔营长,陈月娥,你们不会做,以后就别祸害东西。再有下次,”看向师长。师长微微颔首。赵政委直接问:“孔营长,今年多大了?”
孔营长的脸色煞白,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再有下次,别怪部队让他提前转业。
“政委,还有好几年。”
这话说的看似答非所问,但师长和赵政委都明白他潜在意思,他没犯错,年龄未到,就是他们也别想让他提前转业。
赵政委冷笑一声,直视陈月娥:“很多人向部队反应,你陈月娥浪费国家的东西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算上这一次,已是第四次。陈月娥,你以后就不要再往山上去了。”
陈月娥瞬间跳脚:“我又不是故意浪费!师长,政委,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看到他俩腰间的枪,“好比这练枪,你们敢说就没浪费子弹?”
孔营长忙喊:“月娥,少说两句!”
师长无语又想笑,没见过这么可笑的女人。
“你拿浪费食物给浪费子弹相比?子弹那是为了在战场上杀敌。你浪费食物也是?”
陈月娥语塞,忽然想到她也没弄几次东西。一次田螺、一次杨槐花,一次蘑菇,再就是这次的板栗。不多不少正好四次。
“赵政委,是不是杜春分说的?”
师长皱眉,干杜春分什么事。
孔营长想起来了:“是邵营长说的吧。”只有邵耀宗问过他,出什么事了。
赵政委摇摇头,真是冥顽不灵。
“我和师长今天不光没见过邵耀宗,也没见过杜春分。”
陈月娥和孔营长脸色骤变,不可能!
孔营长随即一想,邵耀宗以为他家爆米花,所以杜春分才故意弄爆米花。
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整天盯着他家。
他又没跟人结仇。
赵政委见他还在想,很想说,浪费粮食就是所有人的仇人。
师长想到他娘还在家等着:“孔营长,陈月娥,你二人就此事各写一份检讨。”
孔营长不敢信。
师长道:“不归档。但再有下次,会跟你的档案放一起。”
陈月娥不禁说:“我没上过学。”
师长好笑:“我的问题?”
陈月娥噎住了。
赵政委:“你们刚刚提到杜春分,据我所知杜春分家穷,也没上过学。她不光识字,还会算账,跟谁学的?”
陈月娥被问住,因为她不知道杜春分有师傅。
李慕珍等人知道,但绝不会告诉陈月娥。
孔营长想想:“邵营长教的吧。”
赵政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邵营长可以教,你不能教?”不待孔营长回答,就对陈月娥说:“你能把祸害东西的这股劲儿放到学习上,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有条件还不识字,很光荣?身为军人家属,不思进取。孔营长你不多教教她,还试图帮她蒙混过去,你的觉悟呢?”
赵政委并没有厉声呵斥,依然让孔营长感到羞愧。
师长冲后勤招招手,上车。
赵政委坐上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师长:“别气了。你要往好了想,军区就一个陈月娥。”
赵政委不禁转向他,一个还不够。
师长提醒他:“咱们国家文盲半文盲没有七成,也有足足六成。分摊到军属里面至少有三成。三成出一个,还不值得庆幸?”
赵政委张了张口,“她——你刚才也看到了,那至少有五斤板栗。去掉壳得有三四斤。停——停车!”
师长奇怪。
赵政委:“我差点忘了。陈月娥家里还有。掉头!”
师长也想起来了。
陈月娥不会做,不敢往化粪池里扔,极有可能埋院里。
师长:“小杜——不行,不能给杜春分同志。”对开车的小兵说:“我们走着回去。你把陈月娥家的板栗送去炊事班,让炊事班处理。”
孔家的几个孩子拦着不让。
陈月娥朝几个孩子脑袋上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真当你娘是大厨?没本事投大厨肚子里,吃个屁吃!”
廖政委遛弯去了,估摸着该吃午饭回来了。
孰料刚进院门就听到这么含沙射影的话:“陈月娥,杜春分欠你的?”
隔壁安静下来。
来拉板栗的小兵赶紧走人。
到部队安全了,小兵忍不住跟炊事班的人抱怨,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
炊事班的兵弄过板栗,早几年没啥吃的时候。
一筐板栗,炊事班的人忙活了两天。
板栗的绒毛剥掉,他们的手指头没知觉了。
炊事班也想把板栗扔出去。可陈月娥的检讨还没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赶在陈月娥前头。
班长愁的叹气:“这么多得小一百斤,啥时候能吃完。”
小兵奇怪:“一顿不就吃完了?”
班长无力地转向他。
小兵被看得很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
班长确定他真不知道。
拿几个用刀背拍开,递给小兵看。
小兵以为给他吃,掰开一看,好多绒毛,“这,这咋吃?”
“是呀,咋吃。”
小兵看了看那两袋子板栗,不敢再待下去,怕班长收拾他。
正准备找个理由溜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杜春分嫂子肯定知道。”
班长:“她?”
“听说陈月娥就是看她弄才弄。你想,杜春分嫂子家四个孩子,没别的法子她也没空一个个剥。”
班长觉得有道理。
收拾好厨房就去邵家拜访。
然而班长扑了个空。
松子也是季节性食品,而且时间格外短,半个月左右。
山上松树多,再往里还有。
杜春分不需要往里去,午饭后就让邵耀宗看孩子,她带蔡副营长和蔡母上山。
这短时间存了很多松子,杜春分却很少吃。
邵耀宗因此知道杜春分不贪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
蔡母也说松子好,里面油多。邵耀宗没拦着,还跟她一起去。不过他领着四个孩子在山脚下玩儿。
几个孩子没来过,看啥都稀奇。
邵耀宗的眼睛不够用,哪怕姜玲带着孩子过来帮他盯着,也盯不住甜儿和小美。
第四次把她俩从半山腰抓回来,邵耀宗索性一直拉着她俩。
甜儿烦的跺脚:“爹,我想尿尿。”
荒山野地没人看,孩子又还小,没有性别意识,邵耀宗当即拉下她的裤子,“尿吧。”
甜儿皱眉:“可不可以不看我啊?”
邵耀宗抓住她一只手,转过身去。
甜儿翻个大大的白眼。
姜玲笑出声:“甜儿,别怪你爹,山上蛇多。”
“我又不上山。”
邵耀宗把她的裤子提上:“你所谓的不上山是不到山顶上。老实待着。不然我就告诉你娘。”
“告状精!”甜儿扮个鬼脸,抓一把狗尾巴草,“给我编花环。”
邵耀宗想揍她。
姜玲把孩子递给他,帮四个孩子一人编一个。
四个小祖宗终于消停,邵耀宗还没喘口气,杜春分和蔡家母子二人下来。
一人背着一个箩筐,里面全是松塔。
邵耀宗接下杜春分的:“又不会跑,一次弄这么多干什么。”
杜春分揉揉肩膀:“最后一次。”
邵耀宗停下:“没了?”
蔡副营长朝西边看去。
邵耀宗刚刚只顾跟甜儿斗智斗勇,没注意到天气变化。
时间还早,太阳却不见了。
邵耀宗:“回去就剥,赶在下雨前弄出来。”
杜春分也是这样打算的。
到路口杜春分往东拐,邵耀宗往西,两口子都很坚持。
蔡母知道杜春分心里的小九九,也不想劝她,“小邵,我们一家从西边,你们从东边吧。”
邵耀宗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