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苦笑道:“岂止是听,便是舍人要妾去瓦子唱曲儿妾也肯唱。这些年我与人做妾,什么没做过?这白毛仙姑传里的喜儿真个和唱我自己一样……那白毛仙姑传结局里,喜儿是个什么结果?”
是……是不是跟大春哥在一起了?
可惜他占了大春哥的戏份,大春不能娶喜儿,也没大锁、大桓什么事……得换个人设好的男主。他用心回忆了一下,说道:“由宋大人做主,嫁给一个又会种田又爱读书,勤快肯干,人人都夸赞的好男子了。”
就《刘巧儿》里,赵柱儿那样的先进模范。
虽然这本《白毛女》已经给他改得乱七八糟,可也得保住最后的底线,不能把喜儿嫁给一个封建地主阶级的书生,还是得嫁一个勤劳、朴实、上进的农户青年。
金氏也十分满意,低着头想象着那画面,有些哽咽地说:“还是嫁庄家汉好,自做自吃,不受大宗欺凌,就辛苦些也是好的。”
嗯,不会受大宗欺凌的。
以后王家,或者武平大部分人家,都不用分大宗小宗、主支庶支了。这回清隐田隐户之后,按着鱼鳞册收粮税,按着花名册服徭役,那些大族主支担负不起那么多税赋,自然要分宗。
来日县里都是几人、十几人的小户人家,县里政令传到哪里就执行到哪里,再不会有族规大于律法,政令传达不下去的问题了。
他心满意足,用心听着堂上传出的诉冤声、申辩声、审判声,不时拿纸笔记下触动他的句子,准备拿去给孟三郎改戏词。
王家这些人是从宋时清完了田亩就开始查的,直查到如今,满衙上下连轴转的看卷宗、提审原告和证人,甚至挖出摔伤、殴伤至死的受害人尸体蒸骨验伤……这几个生员犯下的案子早已是证据确凿,只差剥除功名,当庭问罪。
堂下只听红头签落地的清响,竹板入肉的闷响,惊堂木敲击长案的脆响,一声声连绵不绝。伴着宋县令详细的举证,伴着黄大人利落的宣判,伴着犯人凄厉的辩解和惨叫……
流水般带走了这个下午,更冲散了王家。
这一场审判后,王家嫡支父子皆投入狱,父亲犯了真犯死罪,儿子判了杂犯死罪,倒还有机会赎刑。嫡支摧折严重,庶支也有不少因犯罪被抓被抄的。更可怕是《白毛仙姑传》传唱遍了全县,黄钦差与宋青天审判王家家主的故事飞快地被改编成了小说、唱赚、诸宫调,甚至已有班子排起了南戏。
那些没被抓的庶支也人心惶惶,一力地要和嫡宗分家。而他们与主支共同的长辈早已过世,嫡系无可阻拦,只能看着这个饱经风浪的大族倒在了新泰二十年秋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雨中。
王家倒下后,便是全家被扣拿,背着意图囚禁巡按御史罪名的林家。而后则是同往省城诬告武平知县,与林家合谋蒙蔽御史的陈家、徐家。他们之下又有替他们写文章诬陷宋县令的许多生员和监生,再之后是放高利贷的银柜、钱桌,受大户雇佣逼勒百姓的无赖、打手……一层层地往下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