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刻印,诸位老先生都想到刚来武平时,黄大人带着他们看的宋氏印法雕版工具,顿时也不笑话他了,倒还催促:“叫宋子期早些回去,趁天色好刻版,他那纸版是一片白的,晚上看该伤眼了。”
宋氏印法虽比寻常印法快,可是刻版、晾晒也要花工夫的,雕版时还要盯着几乎看不出分别的白纸看,若是晚上印他,容易伤眼。
这些老大人虽然觉着这印法有许多好处,可惜学硬笔字一关就拦住了匠人,须得他们读书人自己印。而且印之前得花太多时间练硬笔字,刻版时又得在半透明的蜡纸稿上刻字,印刷的墨也不能是普通墨汁,须得是加油、加蜡、加什么肥皂调出来的油墨……
不如找几个朋友凑些银子到印书局里印,全程不用自己操心。
当然,只是刻印麻烦,若不用他们亲力亲为,这宋版印法就比普通书局印的好了——
首先就是印得极快,刻一个版不用一盏茶工夫,拿辊子滚一圈就能拿到手用。而且只是最初未晾干时仔细些不要蹭着,等干了就不怕水湿了。再者宋时的字毕竟是练过多年的,练软笔字也能提高对硬笔字布局、架构的把握,印出来的可算书法,不像匠人印的那么死板,看着更招人爱。
他们这时候又不要宋时了,都要送他回去。桓凌主动说:“我也会刻几个字,也回去帮他,早些印出来晾得更干些,还得着人装订起来呢。”
他也顺顺当当回了武平县,跟着宋时到书房,拉开油印机,拿了张蜡纸替他刻字。
这一年来他做师兄的不光在教师弟,也跟着师弟学了不少,第一就是这硬笔手书。他的字都是按着宋时写的字帖练的,自己又练得认真,如今仿书也有七八分模样,拿过来替师弟刻几张并不是难事。
宋时洗了手,先去提了一篮井水湃的荔枝,剥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拿小碟子托到桌前。不过小师兄忙着抄写,顾不上吃东西,也不能沾这湿哒哒的水果,他索性伺候得更周到些,捏了一个荔枝递到师兄唇边,说了声:“啊——”
桓凌忙着抄写,没注意到他的手伸过来了,下意识“啊”了一声,一个冰凉沁心、汁水甘美的荔枝就塞到了口中。
桓凌下意识合上唇齿,除了软颤颤的荔枝,似乎还有什么稍硬的东西从他唇边掠过。他仔细辨认着那种触感,却又似乎完全明白那是什么,不敢细思。
而喂他荔枝的人却没那么多心思,连手指都不抹一下,另拿了个小盘子送到他面前,随意地说了声:“把核吐我这里。”
他含着那枚荔枝,嚼都舍不得嚼,抬头看向宋时。
他师弟笑吟吟地朝他扬了扬下吧,说道:“师兄别客气,该吐就吐,你帮我抄讲义,我伺候伺候你也是应该的。”
他接过那个盘子,慢慢吃了口中的荔枝,把核吐进盘子里,浅笑着说:“你先吃,我空了自己去拿。明日大会的事都等着你安排呢,别在这儿伺候我了。”
不然我……怕我习惯了这些好处,要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