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时,她就让下人来看了一回。回禀说,找遍了榜上一百七十个名字,就是没有“贾敏姿”。衣飞琥抱着女儿憋着笑,明里暗里告诉她,落榜了也没关系,反正咱们不靠功名吃饭……
谢团儿气得拍桌子:“不可能!”
她换了个假身份去考试,这件事禀告过皇帝,得了皇帝准允,钦命百里简给她造假身份。
贾敏姿,假名字也。
谢团儿自认功课极好,为了不考得太出挑,被选中前面几十名,她还故意写坏了一道经义题。
据她自己估算,应该是在八九十名左右。最差最差,她也能吊个车尾!
不能中?绝对不可能!
“说不得就是与考官无缘。”衣飞琥道。
史论、策论都是很主观的东西,相比起经义题,不确定性就更多了。
遇上政见不合的考官,哪怕你再有想法,文章再是精妙,把你黜落没商量!
当然,乡试、会试都有搜遗卷的规矩,就是被同考官黜落的墨卷,主考会重新看一遍,以防有遗珠之憾。只是,一旦碰上房师、主考都和你政见不同,那真是再无翻身之力。
“唬!”谢团儿不认,“我写的都与圣意相合,谁敢黜我墨卷?”
她一个被皇帝修礼维护的嗣女,朝廷未来的储君,就算有政见也不会轻易显露。
目前谢团儿所思所想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必须与皇帝高度吻合。对她而言,这场会试只是一场试炼,也是她向皇父表白忠心的方式——看,皇爸爸,儿臣的一切政见都与您一致。
今日贡院张贴墨卷,谢团儿干脆亲自拉着衣飞琥出来了,她就不懂了,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二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贾敏姿”三个字。
隔壁不远处,百里简在跟落第的诸生点名说道理,当他把所有上榜的女贡士家世背景戳了一遍,衣飞琥不笑了,谢团儿也沉默了下来。
她用假身份报考,百里简也不可能给她生造一个不存在的京城世家出来。
所以,贾敏姿是商户女。家里很有钱,很开明,愿意让女儿读四书五经,也愿意让女儿赴考。
——因为她是商户女,所以,哪怕她并不比任何人差,她还是被悄悄地划去了名字。
“谢谢。”衣飞琥握住她的手。
“欺人太甚。我是不靠这功名吃饭,中不中贡士,我且无所谓。旁人呢?”谢团儿咬牙道。
“也未必就是这样,咱们这不是猜呢?”衣飞琥哄她。
“那就不要猜。”
谢团儿倏地转身,朝着百里简的方向走去,吓得衣飞琥连忙追上她,不迭劝道:“你别乱来呀谢谢,这时候咱们都在风口浪尖,千万不能恣意行事……”
“你当我傻呀?”谢团儿嗔他一眼,“咱们先找百里神童打听消息,若真是因商女之故落榜,我就进宫找皇爸爸哭——他老人家亲自进墨库搜落卷,咱们只要哭就行了。”
“嗯。”衣飞琥噎了噎,“你……学坏了。”
谢团儿假惺惺地瞥他:“我跟谁学坏的?”
——但凡坏了事就去哭二哥的人是谁?
衣飞琥摸摸鼻子。
——我呗。
※
谢团儿摘下腰间玉佩,叫身边狄女给百里简送去,百里简见了大吃一惊。
她那枚玉佩很特殊,是一支雕刻得极其小巧的玉笔,短短憨憨的模样,非常可爱。笔端是一圈非常细小的环蝠底纹。太平礼集颁发天下之后,这种环蝠底纹被特许赐予崇慧郡主使用。旁人是不许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