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锁弄坏了。
这样一来,门自然关不严实,这道符就失去了囚禁的意义,仅作为屏蔽视听的“帘帐”。
谢茂很自然地走到衣飞石身边,那放在茶台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说“我在外边有些事,暂时不能让你知晓。你要出来之前,先敲门。”说着,他将衣飞石抵在茶台上,“相信我。”
衣飞石都未细想就点了头“我知道。”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温存过后,气氛总是不一样的。
谢茂凑近了要亲。衣飞石不但给了亲亲,还另送了一盏茶,七八个剥好的核桃。
谢茂转身出门之前,又说了一次“相信我。”
“嗯。”
书室大门刚刚拉上,衣飞石就捂住了胳膊。
他曾以为自己不睡觉,不入眠,有禁制灼烧胳膊,这一切就能阻止自己堕入噩梦,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这一切是君上的手笔,哪儿会那么容易抵抗
就在刚刚和谢茂聊天说话亲吻时,衣飞石睁着眼睛、显着意识,也堕入了梦境
他就像是清醒地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一边是笑语温存的先生,一边是冷漠无情的暴君。藏在衣袖底下的胳膊被烧穿了一次又一次,他明明感觉到触及灵魂的痛楚,却根本醒不来
这让衣飞石清醒地意识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他根本无法阻止另一种记忆的复苏。
而将另一种记忆审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越让衣飞石困惑于君上的意图。
那段记忆的终点是什么君上为什么要让我拥有那段记忆那段记忆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一种只针对我的试炼与考验如果我坚持不信,是不是就能获取君上的信任可我
衣飞石的目光落入虚无处,胳膊上的禁制又开始焚烧。
他清醒地站在真实与梦境之间,看着噩梦中的暴君一剑斩落了刘叙恩的头颅,诸判拉着他往九幽深处逃窜,有个声音在他耳畔絮叨,快逃,快逃,逃进鬼府就安全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法抑制地痛恨,切齿发誓“吾不杀谢茂,生不安枕,死不安魂”
胳膊上的禁制烧了一回又一回,衣飞石从清醒的噩梦中脱出,心中都是茫然。
坚持不信他很想坚持不信。
可是,他已经相信了。
幻术、魔障能够虚构场景、人物、发生的一切剧情走向,却不能虚构他的情绪与感情。当他心中充满了戾气痛恨地誓言相杀时,衣飞石很清楚,那就是他当时该有的心情。
他想杀了谢茂。
生不安枕,死不安魂。
衣飞石摸着自己胳膊上的禁制,心想,我这是应誓了么
谢茂似乎也很忙碌,午饭时进来陪着衣飞石,吃过饭话都没说两句又出去了。
他曾询问衣飞石是否需要消遣衣飞石被不时入侵的梦境弄得疲惫不堪,只能静坐。熬到晚上,谢茂领着衣飞石回去,吃饭洗漱温存,衣飞石仍旧不肯睡觉,谢茂便只能陪着他,一直哄他。
这样的日子一连四五天过去了,衣飞石还能扛得住,谢茂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是凡人之躯,没有修士的强悍。每天嗑保元丹恢复精神,单单陪着衣飞石还好,但是书房里还有升仙谱的工作在最后冲刺。
早在衣飞石回来之前,升仙谱就已经出世了。
如今谢茂琢磨的并不是如何册封天庭神仙,而是更上一层,他要徒手封圣。
随便指着阿猫阿狗瞬间封圣自然是不可能,谢茂压根儿也不曾这么妄想。他的想法是一个限定封圣名额,能够将已有圣位的普通人强行升回巅峰准确来说,这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衣飞石在鬼府里尚有几日安眠,谢茂自从见到郄谷察以后,再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他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