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写在纸上是一种感觉,唱出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崔燮原先读着这诗只觉着是韵调稍活泼一点的、白描风景的古诗,听人唱出来,倒有一种婉转低回的情味,像是唱着小女儿的情思似的。

这诗也是唱的,曲也是唱的,李大佬会不会填曲子呢?他不觉凝神思索,怎么才能说动老师修改曲本,给自己的新戏刷层金漆。

李东阳兴致盎然地唱完了,回头见学生一脸沉思,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对这两首诗删改过剧,遂给他解释了一句:“和诗难,次韵尤难。若单为和诗依韵而伤了诗趣,则强和之不如不和。诗之趣不关义理,你那西席诗中典故义理太多,倒失了竹枝词的真趣,非大削大斫不能救。”

怎么改都行,陆先生能得他这样的大家删改诗作,估计也只有高兴的。

崔燮笑了笑,说道:“学生亦觉着先生改的诗更清丽动人,想来陆先生见了也该是喜欢的。学生只是于诗词一道懂得太少,也是头一次听先生唱竹枝词,心中大感意外,一时有些失神了。”

李东阳微笑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古时的诗都能入曲而歌,后来诗曲失传才衍出了词,词失唱而后又有了曲……如今也只有吴越还有唱诗的了。我自来爱诗,也会一些吴越的曲调,只是唱得不大好,不是在你们这些弟子后辈面前也不肯献丑。”

崔燮连忙表扬他:“先生歌声悠扬动听,哪里不好!学生也是读过几年书,大小见过些世面的人,还不曾听说别人有会唱诗的——便连懂得诗词入曲的才子也只见过先生一人罢了!”

他这马屁拍得十分粗糙,李东阳本想笑他一声“你才见过几个人”,但转念一想,他还真是见过世面。不说皇上、太子,单就国子监的司业、祭酒,东宫属官、翰院词臣……他见过的人或许不多,却都是大明最顶尖儿的文人。

可这些最顶尖的文人里,论到诗词也确实是他自己为最佳,便是师弟杨一清、从王鏊手中抢了状元头衔的谢迁……也不及他。

这么看来,崔燮倒不是故意奉承他这个老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实话才叫人听得顺耳,李老师一高兴,便问他:“你若喜欢,我也教你便是了。竹枝词曲调简单,唱着也顺口,几句间也就教会了。”

他倒是兴致勃勃地要教徒,奈何崔燮天生缺五音少六律,不是吟诗唱词的材料。若叫他讲如何调乐律,他也能把“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之类相关的经书文字背得头头是道,但叫他唱起来……

在旁边小书房读书的小爷李兆先都听得受不住了,过来求李大人放过他。

大公子李兆先看着崔燮的脸,小脸儿上露出一派老成的神色,感叹道:“原以为师兄是小三元案首,写的文章气势奔涌,议论酣畅,也该是个擅诗词,会乐曲的风流人物,想不到师兄也会不擅音律……”

说不擅都是给他脸上贴金了。

李东阳轻轻呵斥了儿子一声:“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小小年纪,竟指摘起师兄了?还不快回去把今日的文章作完,不然叫你师兄给你出一套卷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