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烟蓝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细长的烟杆,熟练填上烟草、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几缕淡蓝色的烟雾,在昏黄的灯笼光下,袅袅娜娜。
燕英劝道:“小师叔,你老咳嗽,应该少抽点烟。”
“不妨碍。”顾烟蓝却摇了摇头,“你小师叔我也不年轻了,有些事,须得这样慢慢地才能够回忆起来。”
说罢他又啜吸几口,仿佛要用缭绕的烟雾将自己包裹起来,而后才娓娓道来——
“我的师兄商无庸,曾是碧云居第五代掌门叶皓的首徒。他天资聪颖,七岁入门之后,始终是碧云居内数一数二的弟子。待到成年,更是早早接管了门中的诸多事务,在外斩妖降魔、对内整肃门纪……久而久之,他便成了碧云居里除去叶掌门之外,最受尊敬爱戴的人物。
“而我的二师兄任无心,则要比商师兄晚了整整二十年入门。他的家境颇为殷实,更是附近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令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有人说,任师兄早年游猎花丛,惹下不少风流孽债;也有人说任师兄不喜女色,因而得罪了官家夫人;甚至还有人说,是城里的官员觊觎他而不得……总之,任师兄很快就因为盛名在外而遭遇陷害。任家衰落,而他也不得不远避他乡,甚至遁入道门作为逃避。”
说到这里,顾烟蓝停下来抽了一口烟,看向练朱弦:“南诏那边应当没有这种习俗吧?但凡有罪之人,只要遁入空门或者道门,就能享受一定程度的赦免,这也算是中原一大特色了。”
练朱弦却点头道:“南诏的确没有,可我当年就是被一群剃了度的假和尚,从中原卖到南诏去的。”
“原来如此,原来练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顾烟蓝缓缓点了头,继续往下说。
“碧云居并非什么仙门大派,任无心入了门,便也同样拜在叶掌门的门下,成了商无庸的师弟。掌门一心求仙问道,偶尔会疏忽了对于弟子们的教导。商无庸便会亲自教导、敦促任无心的日常功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以说是焦不离孟般的亲近。
“再说碧云居,虽然在修真界名气平平,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富甲一方’。只因名下的山中藏有一座富矿,而仙门又在课税方面享受优待。眼看那财富日积月累,却烂在一帮只懂修真的木头人手上。库房里银票堆到被虫蛀,山上的弟子们依旧是粗茶淡饭,炊粱跨卫。
“不过后来任无心开始接管内务,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了。
“任家原本就是世代经商,任无心虽然年轻,但头脑聪慧、手腕活络,在遭人构陷之前已是小有所成。如今入了碧云居,遇上叶掌门这个甩手掌柜,没过几年就被委以打理矿山以及好几处田产的重任。任无心倒也不辱使命,很快就将所有一切治理得井井有条。
“也就是那些年,碧云居虽然依旧是小门小派,但在江湖上的名望逐渐变大。外人都知道叶门主有两位得力的弟子,大徒弟法力高强、独当一面;二徒弟更是宛如财神再世、经营有方。有这左膀右臂加持着,碧云居就是不想要一飞冲天……怕也是难了。”
说到这里,顾烟蓝又停下来吸了一口烟,苍白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丝苦笑。
“可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修真之人无论再怎么驻颜有术,却也免不了岁月的侵蚀……任无心原本就是半路出家,根基不稳;拜入碧云居后又常年照顾门下产业,与人应酬交陪、博弈谈判,挤占了不少修炼时间。以至于没过几年,他就开始觉察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