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不过做一件便已经筋疲力尽,可他却做了这么多,而且,每一样都做的那么好。
    “在想什么。”宋弈见幼清没有再说话,不由回头看她,幼清回神,接着问道,“这件事会交给顺天府去查,还是交给大理寺去查。”
    宋弈淡淡的道:“应该先由兵马司接手盘查,若查出这些人来路,涉及京城外势力,便会移交顺天府……若是深入后与朝中官员有所牵连,便又会转交给大理寺……”
    原来是这样,幼清对中间的权限并不是很清楚,经由宋弈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许多。
    “那今天大理寺还会开审吗。”幼清歪头看他,像个问题很多的幼童,宋弈很耐心的答道,“会,不但要审还会用刑!”
    那就看鲁直能挺多久了,她心里转了几通,才发觉天色已经放亮,街面上已经有商铺开了门,也有行人开始出来走动,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他们,或带着善意的笑,或指指点点满目好奇,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拉了拉宋弈的衣裳:“你快放我下来了,背了这么久了。”
    “再坚持一下。”宋弈反过来安慰她,“快到家了。”
    人越来越多,幼清实在没脸昂着头从各种目光中坦然自如,她羞红着脸将头埋在宋弈的背上,闷闷的道:“那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宋弈轻轻笑了起来,步子却依着她加快了许多。
    周芳一路用惊诧的眼神的望着宋弈,好像才认识他一般,满眼里装着震惊,采芩扯了扯她的袖子:“周姐姐,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周芳丢了魂似的摇着头,“没什么!”就是爷这个样子太让她惊讶了,好像自从爷成亲以后,以前她们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爷都在一件一件的做。
    这个急匆匆赶来满身焦急的人,这个背着媳妇百依百顺的人,一定不是她们的爷。
    周芳忍不住撇开视线,直到回到家里,她飞快的打了招呼就匆匆回了自己房里,依旧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过来。
    周妈妈和蔡妈妈带着几个丫头都站在院子,见幼清和宋弈一起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迎了过来,幼清吩咐道:“先给老爷打水梳洗,再将早饭摆上。”又看着宋弈道,“你一夜未睡,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宋弈回道,“我换身衣裳就走。”
    幼清知道昨天的晚上的事情其实很麻烦,天子脚下出现了劫杀的事情,还涉及了人命,宋弈被牵涉其中事情肯定少不了,还有鲁直严安的那边,他既然动了杀手,接下来还不知道还有怎样的招数使出来,宋弈肯定还要做下一步的筹谋。
    所以她也不拦他,低声道:“那你先回房吧,我让他们将水给你送过去,早饭你略吃些再走!”
    宋弈微微颔首,进了自己房里,幼清也回去梳洗了一番,陪宋弈一起吃了早饭,宋弈换了官服便去衙门,幼清站在门口叮嘱道:“你自己也小心一些,那边不还有人吗,多寻几个人跟在你行不行。”
    “没事。”宋弈望着盛满了担忧的眸子,轻声道,“我晚上会早些回来,你若是要出门记得带上江泰和周芳!”
    幼清点点头目送宋弈出门,等他走远了她才缓缓转身回来,就听到身后路大勇喊道:“太太!”
    “你回来了,府衙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幼清望着路大勇,和他一起往院子里走,路大勇粗粗的点了点头,问道,“听说昨晚东长街上出现了劫匪,太太,你们没事吧。”
    幼清摇摇头,将昨晚的事情和路大勇说了一遍,路大勇听的心惊胆战的握着拳头,后悔自己昨晚不该陪着祝大人去顺天府衙,如果他在好歹也能抵挡一下。
    “我没事。”幼清微笑道,“你一夜没睡,赶紧回去歇一会儿,江泰也在房里休息呢。”
    路大勇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想到昨晚的情形,他便怕的不行:“让他们先歇一会儿,小人就在这里守着门吧!”往后他要和江泰商量,两个人轮着班的守着太太才成!
    幼清见他打定了主意,就知道劝不过他,道:“那端个椅子坐着,别和江泰似的整天站着。”说着,喊着玉雪,“给路大哥搬个椅子泡壶茶,再拿几盘点心。”
    路大勇就真的在门口稳稳坐着。
    幼清让蔡妈妈去隔壁说了一声,自己实在撑不住便倒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却是不停的做梦,梦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长剑和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她吓的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过睡了半个时辰。
    “玉雪!”幼清翻坐起来揉着额头,进来的却是周长贵家的,她站在帐子外头担忧的问道,“太太怎么不多睡会儿。”
    幼清没了睡意,忧心忡忡的道:“你陪我先去一趟大姐那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下了床,周长贵家的服侍幼清换了衣裳,就带着玉雪和小瑜要出门。
    “太太!”戴望舒从后院走了过来,站在幼清面前,道,“您要出去?”
    幼清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戴望舒就凝眉道:“周芳受了伤正在休息,让奴婢跟着您吧。”
    “你……”幼清想说你身体还没痊愈,可不等她说,戴望舒已经抢白道,“我武功虽不在,可鞭法还在,遇着高手肯定是不行,但普通人也吃不了我几鞭子。”
    幼清就想到了戴望舒当初那条很漂亮的鞭子,舞起来虎虎生威,逼得人不敢近身!她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戴望舒抿唇有些不自然的摇摇头。
    一行人就往外走,路大勇见幼清出来,就起身跟着,幼清也不拦他,在门口上了轿子,路大勇随在一侧,转目就看到了戴望舒,还有她腰间系的那条软鞭,挂着彩色的璎珞,不像兵器倒像个女儿家的小玩物。
    路大勇想到了戴望舒被废掉的武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祝家门口,还不等她们进门,就听到了祝大奶奶的叫骂声,开门的王婆子唏嘘的道:“闹了一夜了!”
    “大姐还好吧吗。”幼清下了轿子由玉雪扶着往里头走,王婆子无奈的道,“大舅奶奶和二小姐来了,正在宴席室陪太太说话呢。”
    赵芫和薛思琪来了?幼清穿过影壁进了院子里,就看到祝老太太坐在抚廊下哭着祝腾,而祝大奶奶正叉着腰不知道在骂什么,但语调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祝大奶奶一看幼清来了,顿时跑了过来,质问道:“你还有脸过来,我问你,你昨晚不是去了吗,你怎么不拦着他二叔,为什么要让他将腾哥送府衙去!”说着一顿又道,“你们都是长辈,怎么能和一个小辈计较。那府衙是什么地方,腾哥怎么能受得住!”
    原来是找不到祝士林,所以在这里干嚎呢。
    “我为什么要拦着姐夫!”幼清抱臂看着祝大奶奶,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用装和气了,“要我说大奶奶也不该拦着姐夫,大侄儿这样的孩子,送去衙门管教几日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现在这个年纪就敢为了那种事和太后娘娘的侄儿闹起来,指不定那一日就能为了别的事闯出更大的祸事,这一回他能轻易脱身,下一次可就不定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说,让他长点记性往后学乖点才是上策,姐夫这样做是对的!”
    祝大奶奶一愣,指着幼清的鼻子就道:“我的儿子不用你们教,他便是闯祸也有我和他爹挡着,要你们多管闲事做什么。”说着一顿又想起什么来,道,“是不是你撺掇休德的,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狠心,舍得把腾哥送去衙门,腾哥刚生下来的时候,他连书都不看整日抱着腾哥到处玩,他对这个侄儿可比亲生儿子还要亲的,就是你们薛家这些人,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想方设法的要离间我们!”说着,对着祝老太太喊道,“娘,就是她让休德把腾哥送衙门的。”
    祝老太太顿时停了哭,腾的一下站起来。
    这边,宴席室的门也哐当一下打开,薛思琪跳了出来:“老不死的,我忍了你们一早上了,你们要再说一句,我就撕了你们的嘴。”又道,“把人送衙门去还是轻的,昨晚若是我去,便先将人拿了往死里打,这样的败类养着我还觉得恶心!”
    赵芫也道:“你们还有脸说幼清,就是你这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今儿送衙门,明儿他指不定就死在哪里了,你该谢谢我们才是!”
    祝大奶奶被两人一唱一和的堵了没话回,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关在衙门里受苦,她就气的发抖,也不想和这几个小丫头对吵,回了身在墙角寻了个扫把,冲着三个人就打了过来:“你们几个娼货养的,今儿我就替你们娘老子教教规矩,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路大勇见祝大奶奶拿了扫把过来,就怕幼清吃亏,也顾不得别的礼数,立刻就要过来,可不等他过来,戴望舒一鞭子就扫了过去,卷着祝大奶奶的扫把就甩的远远的,又收了鞭子,在祝大奶奶脚边啪的一声抖响,警告似的看着她。
    打不过别人,一个妇人她戴望舒还不放在眼中。
    祝大奶奶哪见过会拳脚的女人,更没有想到有女人把鞭子甩的这么厉害,她吓的脸色发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眼睛一转就大哭的道:“好,好,你们合起伙欺负我们祝家人,你们等着,我们这就递了状纸去衙门,告不了你们,可我们能把薛思琴给休了,你们给我等着。”说着,拉着祝老太太就道,“娘,我们走,找人写状纸去,我就不信府衙是她们开的,儿媳不敬,您休了都不行!”
    “泼妇!”戴望舒收了鞭子,回头示威似的看了眼路大勇。
    “你敢!”薛思琪冲着祝大奶奶啐了一口,道,“你试试看你今天能不能从这个院子走出去!”
    “我一个老婆子千里迢迢到京城来,还要看媳妇的脸色,被媳妇的娘家人打,连孙子他们都看不顺眼送衙门去了,这都造的什么孽啊。”祝老太太接了话,扶着祝大奶奶哭着道,“这个儿媳我们可不敢要,休,必须休!”
    按大周律例,便是祝士林不点头签字,祝老太太也能拿“忤逆,不孝”的名头,休了薛思琴!
    薛思琪目光闪了闪,朝幼清看去,赵芫也皱了眉头。
    “休妻,这倒是个好法子。”幼清点着头望着祝老太太,“那既是闹到这个份上了,我看老太太也没脸待在这里了吧,你们这住的,吃的,穿的可全都我大姐的,要休也该拿点骨气出来,把我大姐的东西都还回来才是。”
    祝老太太被噎住,祝大奶奶就上前一步,道:“让我们不休也成,你们立刻将我腾哥送回来,若不然,这个官司我们打定了。”
    “这么说,你们今儿是不走了?”幼清似笑非笑道,“那老太太和大奶奶可要想好了,你们若是走,祝腾在衙门里关满了三个月,姐夫自会派人将他全须全尾的送回去,若你们不走留下来打官司,想必你们也没脸住在这里了,至于祝腾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