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弈支着面颊,微笑道,“那我便和你一起去关外放牧,过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
幼清失笑睇了他一眼:“就和我开玩笑。现在十一皇子还小,和大皇子相争他几乎没有胜算,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低调一些,免得事情还未成,便成了大皇子的眼中钉!”不过也正是因为十一皇子小,又没有势力,大皇子才暂时顾忌不到,一旦等他有了苗头,大皇子也好皇后也好都一定不会留他的。
“嗯。”宋弈轻揉着眉心,道,“原是不想让他出来,不过,一直关在宫中少见了世面,对他的成长不利。”
是啊,那孩子眼睛澄澈无垢,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若是一直待在乾西的冷宫里,即便最后宋弈成功了,他再出来也不定能成为一个明君,那还不如现在就安安分分的好,至少能留住一命!
其实,幼清很想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十一皇子,这与宋弈一贯的作风并不相符,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宋弈仿佛看出什么来,笑道:“……你可见过大皇子?”
幼清摇摇头,回道:“怎么了。”又道,“前儿你不还说他有谋略吗。”
“是还不错。”宋弈淡淡的说着,目光淡淡落在窗台上渐渐褪去的光线上,没有再说话。
幼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知道,大周在经过圣上和严安这十几年的放纵,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一旦哪一日新君继位,没有手段和谋略是断不能挽救如今的局势,想要再兴盛世单单有谋略是不够的,还要勤勉,以天下为己任,如尚宗那般的明君!
这些,也不过是她的臆想,最后结局到底如何,她猜不到也想不到!
“今天薛姑母和周大人去姑母那边闹了。”幼清换了话题,将薛梅和周礼的事情说了一遍,“……和二婶闹的不像样子,最后都被姑父轰走了。”
其实,周礼为人圆滑交际上颇有手段,只是在政事上略欠了能力,但朝堂讲究的从来不是处事的能力,而是拼人脉的地方,所以,周礼以前升迁极快一路顺风顺水……其实,他弄到今天这样,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太见利忘义!
“嗯。”宋弈点了点头,道,“下午一家三口出了城,看样子应该是要离开京城了。”
幼清一愣,问道:“走了?”她还真没有想到薛梅会这么痛快的就走了,宋弈笑了笑,两个人没有再说这件事。
过了两天周芳查出春杏的信是送去苏州一个绸缎铺子里,那铺子的掌柜姓赵,东家是临安人,幼清听着若有所思……隔日是中秋节,一家人在家里吃了饭,便乘车去了薛府,大家在院子里支了桌子,坐着喝茶谈天,因薛老太太八月十七就要回泰和,大家不由多了一分离开的不舍,对于幼清来说,薛老太太算不得恶人,她自年前时就是这样,护着她自己想护的人和事,认着死理,但凡入不了眼她从来都不留情面,也不会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这样的人其实更好相处,至少不必担心她会用手段心思。
等到八月十七那日,幼清和方明晖一大早去送薛老太太,薛霭和薛潋要将她送到通州上船才回来,幼清她们便送到了巷子口……原本薛老太太是打定注意要将薛镇世和刘氏以及薛思画一起带走的,可无论刘氏还是薛镇世都不肯回去,闹了几日,今儿薛镇世和刘氏都没有来送行。
“都回去吧。”薛老太太朝众人挥挥手,望着薛镇扬道,“等闲了就回家去看看,多注意身体,你年纪也不小了。”
薛镇扬眼睛微红,应道:“您也注意身体,三弟那边我会照拂,过了今年我便想办法将他提前放回去,您不要挂念。”又道,“有事便写信来!”
薛老太太颔首,视线又落在方氏身上,蹙眉道:“不是我爱说你,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该硬气就得硬气,你让着别人,别人可不觉得你大方稳重,只会当你懦弱好欺负……往后学着点,别拖小辈的后腿。”
方氏拿帕子压着眼角,点着头道:“是,儿媳记住了。”薛老太太忍了下来,方氏毕竟不是新媳妇了,她要是再说,薛霭和薛潋几个孩子也会嫉恨她这个祖母的,想了想薛老太太避重就轻的道,“都回去吧,把茂哥儿养好,聪明不聪明都是我的大孙子!”
赵芫抱着茂哥儿应是,薛老太太就看了幼清几个人一眼,对幼清道:“你这身子若不要孩子便不要,到时候想办法过继一个也好的,别逞强……你这孩子的性子就是太要强了点。”
这话其实说的很不是时候,而且语气还不好,可幼清知道薛老太太是真心实意的叮嘱,是以,她笑着道:“我晓得了,这事儿我会和宋大人商量的。”
“走吧。”薛老太太摆摆手,便放了车帘,薛霭和薛潋坐后面的马车,七八两车便鱼贯出了胡同,渐渐看不到身影……
薛老太太前年来的,不知不觉也待了两年多了,如今冷不丁走了,大家还真有点不习惯。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芫低声和幼清道,“祖母虽算不得宝,可人这么一走我还真是不习惯。”
幼清点点头,回头去看薛思画,薛思画垂着头低声哭着,幼清不由叹了口气,薛老太太养了薛思画近两年,祖孙日夜相处,可她连走前连话都没有想得起来叮嘱半句,这老太太可真是偏心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其实也不但薛思画,薛思琴和薛思琪她也没有说什么,在老太太眼中,是先是自己生的儿子,再去看几个孙子,至于孙女那真是可有可无的累赘!
没什么好不好的,人嘛,总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有的人很明显,有的人藏着掖着而已。
“去我房里坐坐吧。”赵芫笑着和回来的幼清几个人说,“难得你们都回来了。”
薛思琴摇摇头,道:“豪哥早上起来有些着了凉,我得回去看看,改日再过来和你们说话。”她说完,又和薛镇扬,方氏打了招呼,方氏急着道,“要不要请大夫去看看,这个天气最容易受风寒。”
“我先回去看看再说。”薛思琴便说完便上了轿子匆匆走了,幼清便和赵芫,薛思琪以及薛思画去了赵芫房里,几个人坐了下来,将茂哥儿放在炕上,薛思琪望着薛思画道,“往后你一个人住在烟云阁了吧,若是觉得闷就搬大嫂院子里来住着,反正她这里也空着好些房间。”薛思画以前就住在后面的罩院里。
“我在那边住习惯了。”薛思画笑着道,“搬来给大嫂添麻烦,还是不动比较好。”薛思画觉得她像是个丧门星似的,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最后只剩她孤身一人留在这里……
不苦不孤独是假的,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她的命,她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随你吧。”薛思琪脱了鞋爬到炕上,拱着头逗着茂哥玩,赵芫望着薛思画问道,“文姐儿进了寿山伯府后如何了?二婶可和你说了。”
薛思画点点头,放了茶盅道:“一个人住在后院里,郑六爷好像……”她红了脸,道,“好像也没有去过她房里。”
赵芫和幼清对视一眼,她拉着幼清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不会还惦记着你吧。”怎么妾室都纳了也不圆房的。
“我不知道。”幼清拍了赵芫一下,道,“别将这事儿往我身上拉,和我没半点关系!”
赵芫掩面一笑,点着头道:“是,和你没有关系。”又看着薛思画,“江姨娘也没有闹吗,她当初跟在周文茵身后,不就是想要扶正再给文姐儿谋个好婚事,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她就这么认了?”
薛思画也不知道:“……我娘没有和我说,不过,想必应该是不消停。”
薛镇世护着江姨娘,刘氏一个人单打独斗,在那里连个亲信都没有,过的并不容易,有的时候回去晚了错过了饭点,刘氏指使不动灶上的婆子,还要亲自下厨做饭,没了娘家和儿子以及丈夫支撑的刘氏,连一个来路不正的外室都不如。
薛思画说起自己的母亲,眼睛便红了,不想再提,幼清就朝赵芫打了颜色,赵芫点点头,便转头去拉着茂哥的小手,薛思琪却昂起头来道:“那你的婚事呢,二婶不是说安排好了吗,怎么安排的,好歹有个说法吧?她若是没有安排,我们也该给你想想的,免得到时候一边指望一边,反而把你耽误了。”
薛思琪的语气虽不好,可说的话却很实在,薛思画垂着头道:“我娘她……她想让我嫁给冀表哥,可是我二舅母似乎不乐意,便一直拖着未定!”
还是刘冀吗?上一世薛思画嫁的便是他,若真能成,以刘冀的为人,应该不会亏待薛思画的。
只是,上一世薛思画带着丰厚的嫁妆,这一世她什么都没有了,刘二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二婶也真是的。”薛思琪埋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你二舅母同意了,往后你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要我说,还不如找个普通的人家嫁了,这样大家差不多,他还能疼着敬着你。”
薛思画垂着头没有说话,面颊微红。
幼清看着心头一跳,薛思琪已经没心没肺的问道:“你不会也惦记着你那冀表哥吧?”
“二姐……”薛思画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薛思画这样分明是真的惦记着刘冀的,幼清不由想到去年听安给薛思画以及刘冀传信的事情,还有,有一回去赵府时,刘冀还和赵子舟以及薛潋翻墙胡闹的事情。
“我管不你。”薛思琪抱着茂哥在手里,赌气道,“让二婶管吧,可真是……这个时候还想着武威侯府的亲事。”
薛思画红了眼睛,幼清就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薛思画的手安慰道:“你二姐口无遮拦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薛思画点点头,叹道,“我……我只能听我娘的安排。”
幼清也叹了口气,薛思画父母双全,婚事自然听父母安排,更何况,她自己也很想嫁给刘冀……或许刘二夫人会同意呢,毕竟是自家的外甥女,知根知底的……
“茂哥儿。”薛思琪将茂哥儿放在炕头,拍着手道,“茂哥,到姑母来!”茂哥看看薛思琪,又看看炕头,撑着胳膊昂着头小小的脑袋,虽依旧有些软软的撑不了多久,可却比以前好了了许多。
“我记得豪哥是不是七八个月才会爬的,我们茂哥才多大,二姐也太着急了。”幼清舍不得让茂哥着急,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笑着道,“茂哥可真乖!让你三姑母给你背诗听好不好!”
茂哥眨巴着眼睛盯着幼清看,幼清就笑着和薛思画道:“来,给我们茂哥念诗听,这里可就是你看的书最多了。”
“方表姐太谦虚了,我不过闲了看看,你们谁都不比我差。”薛思画虽这样说,还是给茂哥念了两首诗,茂哥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听的非常的认真,是不是咂咂嘴,大家看的高兴,围着他又念了好几首。
幼清在西院坐了一刻,便和薛思琪一起去了智袖院,薛镇扬回了衙门,方氏和陆妈妈正在对着账,薛思琪进了门,幼清一回头就看到了春杏正站在耳房门口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进了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