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走后桌上盘子里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裴老娘眼见三春的手又伸了过去,啪一拍桌子,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裴老娘抖着手指着三春:“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不比你们娘家家大业大,这几天来的人多,买了些瓜果来招待客人,给小孩子这么大把大把的抓,我们吃得起吗?真是败家。”
三春手伸在空中,就觉有些好笑,抓了一把递给囡囡,理直气壮说道:“小孩子长身子的时候,爱吃什么就给,我就想不明白了,宁愿招待这些个虚情假意,张口借粮闭口借银子的客人,也不肯给自家孩子吃。”
裴老娘被噎得正倒气儿呢,何氏在一旁也说:“就是的,自己孙子孙女儿,平日里满口心肝宝贝,这么连些瓜果点心都舍不得,再会过也不能在孩子嘴里抠吧?”
裴老娘被两个媳妇一夹攻,差点背过气去,简直是反了,偏偏一时又说不出有道理的话来,总不能说是为了给自己长点脸面,就委屈了孩子,正僵坐着,延庆和延晖一前一后回来了,延庆见家里这几日人多,就去帮邻居秋收,延晖今日去县学换几本书回来,请训导解了几点疑问,又和万年叙了会儿闲话,兄弟二人在村口碰上,一路说笑着回来。
延庆走在前头,一眼看见娘亲脸色不对,延晖却只瞅见三春白皙的脸上几抹黑,就是一笑,裴老娘看见两个儿子进来,鼻子一酸吧嗒吧嗒往下掉泪,延庆忙问怎么了,裴老娘哭出声来:“你们两个不在家,两个媳妇两下里拿话堵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一心为了这个家,如今落得这等下场,受儿媳妇的气,日后在裴家庄没法见人,不如早早去见你爹算了。”
延庆狠狠瞪了何氏一眼,吼了声还不去做饭,忙上前去劝慰娘亲,延晖看自家娘亲连哭带说的,心里不是滋味,目光扫过何氏落在三春身上,何氏一看婆母发作,延庆又吼了她一嗓子,惴惴得低着头,三春眸子里却点着两簇火苗,盯着裴老娘紧抿着嘴,胸膛一起一伏的,延晖知道嫂子虽有些毛病,却从不敢正面顶撞忤逆娘亲,心里明白是三春惹出的祸
延晖过去拉了三春的手,低低跟裴老娘说了声先回屋去了,进了屋拿帕子擦掉三春脸上的黑灰,把着她肩头问怎么回事,三春毫不含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延晖坐下说道:“娘亲可能有些不对,不过三春不该顶撞她老人家,小辈跟晚辈只能忍,还能掰开来讲理吗?能讲得通吗?还有三春可能认为瓜果点心不算什么,可娘亲穷苦惯了的,三春该理解她老人家的苦心。”
三春刚想说既是穷苦,为何跟那些虚伪的来客倒那么大方,延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捉住她手说道:“我们家穷得亲戚见面恨不能绕着走,这几日主动上门来,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娘亲总是高兴的,跟外人交往大方些三春也认同吧?娘亲怎么疼爱小虎和囡囡的,三春不知道我知道,她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让两个孩子吃饱,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说她不疼孩子。”
三春最喜爱延晖侃侃而谈的样子,今日这出加上前几日田契的事,三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一直以为他书呆子气,于人情世故方面糊涂,却原来心里透亮,只不过在银钱方面有些无知,一感慨就觉得延晖说得句句在理,扭着手说:“是我的错,不该跟娘亲说重话,呆会儿就给娘亲陪不是。”
延晖摇摇头:“赔不是倒不用,日后别再提起就是了。”
三春说完去厨房帮何氏做饭,延晖到娘亲房里笑着坐下,看娘亲止了泪水,温和说道:“娘亲,三春知道错了,娘亲也想想,她原来是娇贵的富家小姐,光服侍她的丫鬟婆子就有十几个,哪里会做家务呢?她如果做得慢些手脚笨些,让嫂子多教她就是,她能放下身段去做,又从无怨言,儿子觉得挺满意,她在娘家是操心经营的,看账本拨算盘不输男子,娘亲觉得呢?”
裴老娘唬了一跳,知道陶家富贵,想着也就是有些钱而已,没想到有十多个人服侍三春,更没想到她会懂得生意经,惊疑说道:“你就护着你媳妇吧?她家能有那么大排场?她能有那么大能耐?我不信,那么好怎么会嫁到我们家?”
延晖一笑:“娘亲不信,改日儿子带你到陶府做客,看看他们家的排场,三春能嫁到我们家,还不是因为儿子我吗?”
裴老娘点点头:“这个我信。”
又追问了延晖一番陶府的情况,越听越觉得延晖在编,怎么可能如此的富贵,直到三春端进饭菜来才作罢,一顿饭吃得安宁,谁也没有多话,三春想着心思,刚刚怎么就被延晖糊弄过去了,觉得他那句话都对,不能为婆母着想确实是自己不对,可跟他娘亲不能说理,他娘亲错了自己只能忍着,这才过门几天啊,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婆母要是个讲理的还罢了,万一她瞧自己不顺眼,象今下午那样处处为难,自己也只能忍着吗?
越想越生气,延晖看一家人清静吃完饭,以为一切搞定,正得意呢,何氏站起身收拾碗筷,三春正想着心思,头也没抬,裴老娘就说:“让三春去洗碗吧,既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日后多做些,才能学得快些。”
何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