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司南初中毕业,马上要上高中了。
司爸爸难得抽出一天时间,帮他置办好升学用的新书包、新文具。
其实这些司南都能自己买,只是看着爸爸兴冲冲的模样,便由他去了。
即使他给自己买的是幼稚的恐龙包。
邻居家的小孩过来玩,趁大人说话的时候溜进他的房间,把书包翻出来,看到一本耽美漫画。
那孩子已经十岁了,什么都懂,看到男男接吻的画面,哈哈大笑着拿给大人们看。
邻居们不仅来回传看,还扬着嗓门说:“这不是同性恋吗?正常人谁看这个?小南呀,你这该不会有问题吧?不行就找个医生瞧瞧。”
司南到死都忘不了爸爸当时的表情。
爸爸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本漫画和新买的恐龙书包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他在阳台抽了三包烟,一支接一支。
司南就坐在客厅的春秋椅上,看着他的影子,灰暗的,单薄的,映在墙上。
他宁可爸爸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
或者干脆打他一顿。
都没有。
反倒让司南终生难忘。
不用想也知道,“司家小孩有毛病”、“说到底是因为没妈教”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小区。
邻居们看到父子两个,表面依旧客气,只是那眼中或调侃、或戒备、或同情的神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那是第一次,司南憎恶自己的特殊。
如果这些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一点都不怕,却耻于让父亲跟着遭受白眼和非议。
后来,司南把那个到处说他和他爸都是同性恋的小孩打了一顿。再后来,他和爸爸搬离了那个小区,住到了城市的另一头。
直到司南穿越,司爸爸都没有正面问过他,是不是gay。
现在想来,是不敢问吧?
害怕问了,司南说是。
如今,他和唐玄的关系,想来官家已经猜到一二。官家旁敲侧击、委婉提醒,无非是怕他误了唐玄的前程。
司南突然觉得很委屈。
唐玄有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养父,他却没有。即便原身的父母还在,也不是他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占了这个身体,恐怕不仅不会护着他,还会想方设法打跑他。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外来者。
司南眼眶发酸,手中的针钱变得模糊。
他仰起脸,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直到最后一针缝完,司南才起身,扭了扭久未活动的脖颈,一步步踏入月色中。
长街尽头,走来一个人。
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猎猎长衣迎风而动。
似是有些急,月色下的影子动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