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是要自己下.床爬进浴桶的,辛五在他动作之前,一手捞过他膝弯,一手扶着他两肩,就将他打横抱起。

非常熟练的动作,想必是天天晚上抱他泡于水中练得。

在童殊清醒状态下,这不是辛五第一次抱他,适应了最初的身份错乱之感,他双手非常配合地搂住辛五的脖子。

结果他一搂,辛五加快脚步,将他迅速放入水里。

有点可惜,童殊心想,又没探到辛五呼吸。

进了水,他也不肯安份。

辛五只好把他抵在浴桶那头,他一边接受着疗伤,一边借着水的浮力往向后靠,还没碰到辛五,便被辛五伸手抵住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近点方便点嘛。”

“你远一点!”

“水太冷,还是近点好。”

“我说不要太近!”

“唉,五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问完这一句,他侧身扭头想去瞧辛五,辛五伸手按住他的脸。

是一掌心比冷水舒服得多的沁凉,童殊舒服地喟叹出声,抬手便贴在辛五手背上,辛五避如蛇蝎般抽回手:“你还想不想好了!”

童殊道:“想啊!可贴着你舒服,我喜欢贴着你!”

辛五怔住,愣望着他片刻,童殊觉得辛五这恍惚的样子太难得了,又往前靠近。

辛五猛地后退,贴着桶壁,被他逼得脱口而出:“你分明不愿,又何必来勾引于我。”

有了上次辛五以勾引为由先发制人的经验,童殊这次不会再中计了,他大喇喇道:“勾引什么,你我同是男子,就我这副破烂身体,有哪里值得人多看一眼的?”

辛五看着他一脸不知无觉的清澈神情,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色。那之后再不肯多言,无论童殊怎么逗,都牢牢将童殊抵在那一侧。

辛五的灵力澄澈而绵长,舒畅而持久,不知不觉中,童殊竟是迷迷糊糊的陷入小憩。

意识回来后,童殊再听到辛五的声音,便是一句冷冰冰的:“好了。”

辛五话甫落音,人已出水,童殊只来提及回头看到辛五的一片衣角。

又走了。

这都什么毛病?

童殊想:他不肯脱,与他大打出手;他脱了,又死死制着他。他逃,是他不对;他黏,又将他推得远远的。左右都是他错,到底怎样才算对?

童殊摇着头,自己爬出水,坐在水里久了,有些腿软,跌回水里缓了一阵才起身,拿了棉巾擦干身子,他随意披了件玉白里衣盘腿坐在床榻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方才的梦境。不自觉伸手探向后颈,那里有一点点痒,细细抚摸又没有肿块或是伤口,便也没甚在意。

坐着坐着,便又发起呆来。

刚才梦境里的对话,他知道,只是梦境,那是很多年前他们母子间对话……

小时候在石镜湖边的场景一桢一桢浮现在脑海。随着他修为渐长,散落记忆渐渐都拾回来了,他已经能很清晰地勾勒出生长的地方,甚至能比较清晰地看见,母亲立在小苑门边,对他招手,叫他吃饭。

自他母亲仙逝后,“童弦思”这个本身就很少人提起的名字便再也无人提起。

童弦思出身散修小家,嫁到芙蓉山,成了陆夫人,深居简出。外界只知芙蓉山有个陆夫人,至多知道是童氏,并不知童弦思弹一手好琴,也不知芙蓉山的长琴谱由童弦思新编,更没有人知道陆岚成名的《众仙奏乐曲》是童弦思所谱。

童弦思是这个世界上最宁静美好的女子,亲手教他琵琶手法,教他做琵琶,与他一起研谱五弦琵琶曲。那把上邪琵琶是童弦思的嫁妆,他当年被逐出芙蓉山,没带走芙蓉山一针一线,剥去了自小穿的金边酒醉芙蓉衣,只带走了它。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若从前还有怨,进戒妄山后便当真无怨了。五十年受刑,足够明白其中道理。

童弦思会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