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

身为辛氏,被氏族挟持做伪王,算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事儿了。

却没见过为了荣华富贵,赶着当罪人当傀儡的。

实际上身份还能够做公子的人就只有十来个,但小宗中其他的人,已经扯着这十几个还不能叫公子的公子为大旗,开始在丹阳内斗了。

这群丹阳的小宗是打算养蛊,先自己人杀个你死活我罢。

他也在权衡。

选辛翳倒是不用折腾了,就是这小子再长大些,骨头说不定很硬。

再选其他的小公子,就怕是又要联兵入郢都,到时候还会激化和其他氏族的矛盾,但倒是要真做成了,就是可以高枕无忧几年了。

邑叔凭心里是偏向后者的。

而且他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从丹阳选来出一个公子扶持,那就也要把剩下的人杀个干净,否则谁知道以他们的嘴脸,会不会转头主动联络别的氏族。

就看辛翳这次的病吧,他若是病死了,他就立刻从丹阳接公子出来,就不用他再费心力逼宫了。

就在辛翳“大病”的这段时间内,重皎一听辛翳转达的描述,就知道荀南河指的是什么果子。更重要的是神农本草经中并没有提到过苦实这毒,这都是一小部分巫医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服用后的反应,知道的人可就更少了。

范季菩带人溜出宫中南下,很容易就能在山林中找到这种毒果,带了不少回来。

重皎知道制毒不能加热煎炒,便想办法将它切碎,泡入冷水中,然后将滤液晒干成粉,再将刮下来的皮毛也磨粉,混在一起,试给宫中所养禽兽,果然没多久后就见到行为异常,摇头摆尾,而后倒地抽搐。

半个月后,在丹阳的秋祭东君大典上,小宗们在宴饮后,开始了舞祀的狂欢。

大楚的祭祀,在舞蹈环节,讲究的便是人间欢闹,那些小宗冲入乐舞队伍中一起舞蹈,倒是也没有引人怀疑。

然而紧接着就看到了没去跳舞的小宗公子们,痉挛瘙痒,浑身乱挠,十几人甚至开始双眼上翻,神志不清,四肢抽动的惊厥。

此毒引发的惊厥,者忌光亮与声音。

却因为场面上钟鼓齐作,灯火通明,反应更甚,一个个抽搐发颤,肢体上做出了一般常人根本做不出的痉挛动作,面色涨紫,呀呀有声,可怖至极。

小宗又是在祭台上,篝火的红光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远远看到有人四肢抖动后倒地,大巫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喝醉了才倒下的,但舞蹈是献给上天,音乐不停,她便也不能停。

但在音乐之中,行为奇异的人愈来愈多了——

赤红的篝火中,遥远的编钟声里,这数十位小宗子弟,像是被神捏在手里死去活来一般,在台上抽搐着,痉挛着,怒吼惨叫着,捂着耳朵尖叫着让音乐停下来……祭祀台上数百人,竟无一人敢靠近!

祭祀的乐舞不能被打断,但他们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东君暴怒,就在祭祀台上惩罚他们?!

终于,在《东皇太一》的乐曲终于结束后,祭台的者高处也只剩下阵阵哀鸣。当众人再上台去,又惊又疑的想要救助他们是,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只剩一丝气了。

祭祀给上天的酒浆,都是要小宗众人全部饮下,没有留下太多证据,而且那可怖的场面,谁也都没有联想到中毒。

这些小宗被抬到祭台下,活的者久的人不过挣扎了两三时辰而亡,但每一个人死去的面容,都面目狰狞,肌肉扭曲,唾液横流,身子痉挛着,甚至都没办法将他们挣扎扭曲的肢体放入棺椁中。

就连邑叔凭听到了传闻后,都没有想过这是中毒。

毕竟做的大胆,干净又狠绝。

邑叔凭品过来这件事,已经是意识到辛翳真面目之后的事情了。

荀南河自己听到传言,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说出计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当时只想着让此事解决的迅速、漂亮,威吓人心。然而用马钱子毒也就罢了,还是用在祭祀这种火光不能灭,乐舞不能断的场面上,让中毒与痉挛反应更严重,怎么可能给那些人还留活路呢……

还没真的成为帝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的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鲜血……

然而她也在思索一件事情。

辛翳说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那他上次和这些少年联手杀死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