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

黄衣小吏瞪大眼睛。

舒觉得自己实在表现的太显眼了,连忙接一句:“一点吧。别的不行,学话学的快。”

黄衣小吏噎了一下:“还别的不行呢,你上次替人家把各处事务整理成文,写的就很好。我们当时还说,跟我们这些穷家子确实不一样。狐氏再落魄了,也好歹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狐氏啊。”

舒看了狐逑一眼,忽然有点赞同这句话。

确实是那个狐氏,否则怎么会又出一位护主到一根筋的傻子。

舒道:“好,那给我腾个桌案,我写块新牍板,一会儿就能转写成楚语。不过我楚字不是太好,可能劳烦您再抄一遍。”

黄衣小吏笑了:“确实,你那手楚字跟我们不是一个味儿。我们讲究的是似云似风,婉通飘逸,你那一手抑扬顿挫的字,生生给我们楚字写出一身硬骨头。不过前些日子商君瞥了一眼你写的成文,也夸呢,说还有这样写字恨不得把软笔当刀的人。”

舒愣了一下:“商君,哪个商君?”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楚国前朝大夫的商君商函,后来在楚国宫变的时候受了伤,缠绵病榻半年多,最后伤势反复加重死了。都说是邑叔凭诅咒他的老同僚商函,俩人斗了一辈子,还在同一年死了。

商函倒是有过不少论著,列国之中也算有些小名气,她只知道这个商君。

黄衣小吏笑道:“我说错了,应该说是将军。我们都习惯叫商君了。”

小吏看舒还是不懂,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商牟将军,您来了上阳也有些日子了,没听说过?“

舒和狐逑想起来了。小吏道:“商君是大王的友人,如今又是统帅,若不是因为上阳地理位置重要,大君也不舍得派商君来。”

舒倒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她还真没听说过太多这个商牟的事情,挠了挠脸。

黄衣小吏扶着她坐下,道:“你先赶紧把这些牍板译成楚语,商君急着要看呢。”

舒连忙称是,跪下身子,道:“让我哥哥替我抄撰吧,这样也快些。”

黄衣小吏看了这天天形影不离的兄弟俩,叹了口气:“行吧!你们俩会的东西多,到哪儿都需要你们。要不是因为是商君的事儿,真不舍得让你们俩都在这儿。”

舒笑了一下,很有礼貌的道谢,她会处事,样貌又生的不错,这些日子在上阳成内也有不少文官军官都认识她了。当然,她这个样貌十分有辨识度的“哥哥”倒也是上阳人人都认识的名人了。

舒跪在那里,不一会儿,就把魏语牍板上的内容翻译了,递给黄衣小吏,只听着隔间正室里进来了人,似乎有人在用楚语交谈着,黄衣小吏手捧着翻译成楚语的牍板进去,递给了屋里人。

舒午饭也来不及吃了,和侧室里其他的文官一起喝了些粟浆当加餐,也和他们也聊了一会儿天。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楚人,他们倒是对楚晋之争没什么概念,言辞中包含了一股强大国家的理所当然,他们觉得是晋国先破坏合约的,这会儿大王就算是打进曲沃都不算有错。

舒心底有些复杂,楚国如今强大起来了,理解不了晋国吃饭都难不得不以战养战的苦恼也是理所应当。但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对于战争的理解并不深罢了。

舒坐在一旁乖巧的喝着粟浆,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魏语的牍板里那些试探和尖锐。魏国所送来的公文中,似乎充满了对上阳的野心和自满的嚣张。什么时候魏国变成了这幅样子了?

她毕竟生母出自魏国,魏语也学得了得。从他出生后,魏国对于晋国的态度就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保持在一个让人忍不住自我怀疑的尴尬尺度上。但她从魏妘口中听说过太多魏国有趣的小事,忍不住对魏国有些亲近。这几年从魏国不肯借粮开始,她心底就产生过几分对魏国的怀疑。但直到刚刚翻译的魏国简牍,她才意识到魏国如今的野心……

魏国想要上阳,却不打算联合晋国?

它是想独占上阳?

那占了之后呢?是想借上阳吞并晋国,还是打算南下攻打晋国?为什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还是说如今应该已经接任晋王之位的白矢也在暗自和魏国联合了?

她如今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她根本没法全局分析。

舒正想着,黄衣小吏又被叫到正室问话,回来了之后,他急急忙忙的对舒打手势。

舒还不明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