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箴这边已经收到了晋国来的国书,毕竟双方各撤三十里地,相距不远,白日的事情一出,对面师相就派人送来了句句指责的文书。
但原箴确实也理亏,辛翳白天的举动,确实单方面极其失礼,破坏了会盟。
他回来的路上本来就要去追问,但辛翳一路魂不守舍,景斯也认为这不是谈及此事的好时候。
这会儿就是收到了文书,他也打算压到明日再去与辛翳商议。辛翳也不是做事毫无理由的人,既然之前都同意了要会盟,怎么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中断。
但原箴是没想到,景斯在深夜,提着灯笼,急急忙忙的来找他了。
景斯急的满头大汗,进来就一句话:“荀君早就回来了,你知道么?”
原箴:“……哈?”
景斯:“你不是见过寐夫人么!寐夫人就是先生——我知道你不信,但你要是真的跟她说几句话,你就知道,那绝对是荀君!”
原箴一身白色宽袖单衣,都快打算睡下了,听见景斯站在那儿没头没脑说了这话。
景斯急的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之前在宫中,我就听见过大君与你说起过荀君的事情,他或许跟你提起了他早对荀君有想法。当年荀君是令尹,大君不敢如何造次,但如今荀君的身份已经死了,她成了宫中的寐夫人,身份上已经受制,再加上辛翳在荀君死后的那些反应,你觉得如果失而复得——他会怎么做!”
原箴:“……啊?”
景斯激动的抬手握拳:“我已经瞧见多少回,荀君就被迫像个夫人一样照料他,跟在他身后!而且如今,还不是大君想怎样就怎样!荀君就是想反抗,也没有办法从他身边逃走!荀君那样的人物,被招魂回来之后,竟然还要当个后宫伏低做小的女人!大君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吧!就是想独占荀君!”
原箴:“……啥?!”
景斯:“原君,我实在是无人能说!当时荀君与你也算亲近,你到南方为官的时候,荀君也总是过问你的情况!刚刚我在帐下都听见了——大君对荀君态度极其恶劣,大发脾气,等我进去给送药的时候,才发现荀君被他……被他……”
虽然说景斯只看见荀君坐在床上,被他拽在怀里,脖子上顶着个牙印……
但他身处禁宫,早知道见微知著,就这么一点证据,再加上荀君气恼冷脸的模样,他就是用小指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辛翳肖想荀君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以前他就撞见过辛翳梦里唤过先生名字……
但景斯把话说这么委婉,真把原箴吓到了。
他登时从床榻上站起来:“什么?!”
景斯几乎要抹泪了:“荀君还在帐下跟大君在那儿抗争呢……老奴实在是没本事……也不敢冲上去拦。荀君还不止被气成什么样子,这孽徒肖想先生还不知耻,竟然不顾荀君的尊严……老奴哪里能想到荀君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以前还是一副乖巧模样,这还没加冠呢,就连脸面都不要了——荀君这日日夜夜,不知道会不会流着眼泪过这些日子!”
原箴本有点不信,但景斯其实和辛翳更亲密,并不是那么偏心他们,能把他着急成这样,肯定不会是假的。而且景斯确实不是说胡话的性子……
原箴……或许说除了荀君以外的其他山鬼,虽然也觉得大君是个很好的人,但也觉得他要是横下心,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
景斯又这么一说,他更加难以怀疑。
毕竟他心里也算知道辛翳对荀君依恋到什么程度……
而且年纪还小,对倾慕的人往往是最不知轻重的时候,万一酿成大错也说不定。
先生若是真被他怎么了,怕是也因为旧日里疼爱他,外加也不想把别人扯进来,所以不可能说出口吧。
更何况……先生回来了的事儿,他们都不知道!
他也就跟先生打过一次照面,范季菩连见都没见过,他们被隔绝开了,就算先生想求助也没法子吧!
当年地位有别,辛翳对他们不少发脾气,他翻脸的时候连原箴都能体会到什么叫两股战战,大了虽然对山鬼宽容些了,但小时候的困境里为了甄选可用的人,他对于山鬼中不服管教或不可靠的孩子,也是说杀就杀,说扔出去就扔出去,他们虽然都大了,但对于辛翳还是有些恐惧心理。
但就算恐惧……要是就这样退缩了,那也算先生教他这么多年的感情都喂狗了!
原箴披上外衣,拿起佩剑,压低声音道:“司宫现在这里坐着,我去找范季菩过来,这事儿也不适合闹大,我们两个一起去。”
营帐下的二人哪里知道,南河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木盒里刚刚用草药切碎磨出的药膏,那刺鼻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不想抹……”
辛翳看她脖子那儿隐隐都要肿起来了,心里更羞愧:“抹一下吧,万一出了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