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白一怔,却还是弯了唇,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道:“好。”随即再自然不过地转了话题:“那么今天你要送我什么礼物?你也说了,今天是我生日。”
贺知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他的错,他根本没为这人准备礼物,他也准备不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月白,他触碰不到任何人。
陈月白似是料到了一般,他伸了另一只手,摸索着轻轻碰碰贺知的发,那动作在暧、昧与否的边界,他道:“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你叫我声哥哥。这两份生日礼物无论哪一份我都会很满意。”这么多年这人都不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实在有点过分。
贺知抽抽嘴角,随即扬扬眉笑了,他道:“我叫贺知。李贺的贺,知道的知。”已经欠了对方那么多,交换名字的羁绊便再也算不了什么。
陈月白抓着对方手指的手用了力:“好,贺知。”随即他松开对方的手站起来,轻车熟路地往房间里小冰箱的位置走去,他拿了蛋糕回来放在桌子上,随即看向贺知的方向:“来陪我吃蛋糕。”
贺知一怔还是点点头下了床,和陈月白一起坐在桌边,陈月白并不吃,只是一口一口地投喂贺知,他道:“已经午夜了,其实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我在大厅也吃过了蛋糕,但我就是想和你再吃一次。所以我今天早上就准备好了这个小蛋糕。”
贺知吃着蛋糕看着浸在暖光里的漂亮少年,眼里沁了些暖意,他拍拍少年的肩,道:“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少年陈月□□准无比地叉了块水果塞进对方嘴里,面上终于浮出个真正好心情的笑。
第26章 一个约定
陈月白过完生日后跟着父母出了国, 因为陈父陈母又一次联系到一位据说很厉害的眼科医生,很有可能治好他的眼睛。
临行前陈月白抱了下贺知,贺知看着少年平静无澜却泛着淡淡疲意的脸, 道:“你不是说, 这次的医生很厉害,很有可能治好你的眼睛么?怎么不开心?”
陈月白垂了眸,眼里被影子铺满晦暗, 他道:“我已经习惯失望了,所以还是不要抱期待比较好。”顿了下他笑开来,晦暗被细碎的阳光一扫而净,他捏捏贺知的脸,道:“我本来想说, 只要你陪着我, 我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也没关系。可是,贺知,我还是太过贪心和懦弱, 我还是想看见,想重新看到天空、花朵和星光——或者, 至少想看看你的脸。”
贺知瞳孔一缩,他能察觉到少年的难过,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再好听的话都太过苍白。于是他难得主动抱了下陈月白,又揉揉对方的发, 道:“我等你回来。”
陈月白笑着道:“好。”
陈月白和父母在国外呆了一周, 就是在这一周里,贺知终于找到了回家的线索,更准确来说, 是他会来到这里的起源。
陈月白能碰到贺知,也能碰到他的音乐盒,他知道那个音乐盒对贺知意义重大,便说要替他保存,贺知知道那个少年很怕他离开,相处了那么久,连他都会对那个少年心软,于是他还是把它交给了他。陈月白把贺知的音乐盒小心地锁到了他的小箱子里,面上难得带着稚气好看的笑。贺知看着那笑便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天,贺知百无聊赖地躺在陈月白的床上休息,“咔嗒”一声,箱子打开,他的音乐盒便开始自动播放他妹妹和家人录给他的生日歌和祝福,在令他太过怀念的声音里,一个同他一样身体变得透明的少年便出现了。
贺知猛地坐起来,看着对方眯了眯眸子。
“你好,贺知。”那少年一步一步走过来,朝他伸出手。
贺知看了眼对方的手,却并未握住,他面上满是戒备,道:“你是谁?”
不知为何,少年眼里漫布着悲伤,他唇角泛起一抹苦笑,道:“你和陈月白第一次相遇时,是笑着的,而且你握了他的手。”顿了下他收回自己的手,道:“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带到了这里。我们很有缘分,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叫‘贺知’。”
贺知睁大了眼睛。
那少年整个人瘦瘦小小,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是个孩子,他近乎透明的手臂上满是刺目的伤疤,眼睛却生得很漂亮,他垂了眸,道:“你醒来时见到的荒地,就是我死去的地方,那底下埋着我的尸骨。”
贺知瞳孔一缩,整个人怔愣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着贺知眼中的同情和震惊,少年近乎讨好地笑了笑便继续解释:“如你所见,这里是书中的世界,我只是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角色,这些都是我死后才知道的事情。主角是陈月白、和一个叫白怜的人。也因为陈月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足够特殊,所以他能够触碰到你。”说到“白怜”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本来,我应该在父母的虐待中长大成人,接着阴差阳错和陈月白结婚又离婚,成为陈月白和白怜爱情的踏脚石,最终死在雨夜的车祸里。”
“可是,这中间出现了意外,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让我招致了杀身之祸。”少年静静叙述着,眼里的悲伤仿佛汹涌的湖水:“那天,我无意中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才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他们亲生的孩子在大城市鲸海的白家。当年,白家夫人怀了孕被绑架,被救出来后就要临盆,只好紧急去了当地一家小医院,那时候小医院管理比较混乱,我的‘父母’无意探听到他们的身份,便费尽心机换了孩子。”
“我从小在虐待中长大,他们从未给过我一个笑脸,我一直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可那天我看到,他们在谈论他们亲生的孩子时,嘴角眉梢满是笑意。”
“我确实不够聪明,他们还是发现了我的偷听。那是我挨过最疼的一顿打,真的很疼,到最后的时候,我觉得连骨头都在疼,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的眼睛覆满了暗色和鲜血。后来,我就死掉了。那里是山区,他们便在深夜把我埋在那片荒地,因为怕被发现便匆匆离开了那里。”
“我因为太不甘心死后灵魂也没有消散,这本书的运行规则才告诉我一切,我才知道,我的生命比我想象得还要可悲和轻贱,就算我那时候不死,未来也会因为一个男人死去。”
“可我到底死在了错误的时间。我是陈月白和白怜之间必不可少的踏脚石,规则便需要另一个‘贺知’来填补我的空白。他选中了你。你和我恰巧同名,在黄昏时分出了车祸,你出车祸的十字路口是个很特殊的地方,用你们的话说那里‘不干净’,那里和这个世界在特殊的时间点里很偶尔会想通。规则便要我去找你——它告诉我一切并非仁慈,只是因为它没办法和你直接对话,而我可以,因为和我一样,濒死的你也是某种灵魂状态。”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经过了濒死状态的你同意,才把你带来这里,我们约定好,你要帮我做两件事,然后我会帮你回家。我把你带到了这里,然后躲进了你的音乐盒里,观察着你的一切。”
“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我现在才在你面前出现,那是因为规则束缚了我,它不许我和你对话。你知道吗?这个故事现在才正式开始,我的‘父母’,也在陈月白生日那天来到了鲸海,所有的角色都已经站在了舞台上——除了‘贺知’,所以它不得不让我出现在你的面前,说服你成为那个‘贺知’——欺骗也好威逼也好,方法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