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有些不适地用手臂盖住了脸,她的唇抿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有棱有角。
美则美矣,浑身刺太多。
秦聿倚靠在窗边看了她会儿,“你不乐意也没用,这婚一定要结。”周秦两家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急需这一阵定心剂。
周芙终于睁开了眼,目光凛然,“你哪只眼睛看我不乐意?”
秦聿走过去,俯身手撑在沙发上按住了她,带着几分压迫和讥笑,“是吗?”
秦聿的脸倏忽而至,两个人几乎鼻尖碰鼻尖,周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赌气一样。
秦聿捏住她的下巴,审视片刻,意欲接吻。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周芙原本笃定的心,忽然就好似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她仓皇地扭过脸,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
秦聿没有强求,倏忽起身,冷笑一声,径直往旁边走去了,外面下着雨,滴滴答答敲着窗户,秦聿随手扯了本书翻着,靠在那里,凉薄问她,“接个吻就受不了了?”
周芙不说话,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书房的窗外是一片空旷,一望无际的天,临近傍晚了,天色慢慢往灰蓝过度。
她忽然开了口,状似很随意地跟他说着话,“我今天去拍杂志,拍了一整天。因为我不能露腰,所以他们很头疼,我说,不如换一下模特吧!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也可以给他们介绍。”
秦聿微微挑眉,他手里,恰好是一本杂志,内封上是周芙,她目光直视着看过来,带着一股冷透骨的不服输劲儿,有人说,她和沈林欢很像,所以才能成为朋友,骨子里都是那种犟得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
周芙此时的表情是松散的,她继续说:“但是他们说来不及了。”
有些事,真的是不合时宜得很,你没有错,我没有错,可却让人那么难过。
秦聿仍旧看着她。
周芙也终于把目光对向他,话题没什么目的性,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我不能露腰,因为肚子有疤。很长一道疤。”她试图形容,“有这么宽,像一只丑陋的大蜈蚣,剖宫产留下的。”
秦聿的眉梢皱了皱,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眼中利益大过感情,对于他来说,他对联姻对向的要求仅仅只是顺眼就很好了,周芙虽然个性强了些,但是长相和家世都无可挑剔,所以秦聿对她表示了无限的宽容。
包括她生过孩子这件事。
但不代表他愿意听她生孩子的往事。
秦聿把书合上,再次朝她走了过去,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侧身,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身上寒意迸发,最后却只是很轻地笑了声,“不用刺激我,该走的路,一步都不会少。”
没有人可以破坏联姻,秦聿不可以,秦家不可以,周父周母不可以,周芙的哥哥不可以。
而周芙,她只是被湍流挟裹的小浪花,她企图有一个人能来打破局面,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可除了她,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个局面。
所以周芙已经快要垮了。
周芙瞪视着秦聿,慢慢的,眼眶红了,她擦了一下眼泪,从沙发上跳下去,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
秦聿没再说话,无声的僵持。两个人在书房呆了半个小时,外头保姆敲门:“秦先生,小姐,吃饭了。”
家里还没有吃晚饭。
两个人走了出去,周芙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客厅,两个母亲仍在热烈地聊着,秦聿这个人真是演技了得,方才还一脸讥诮,这会儿已是微笑着,似乎和周芙相处甚欢的样子。
周芙不想扫母亲的兴,也扯了扯唇角。
吃过饭,秦聿和秦母就走了,周芙送他们出去。
秦聿开了后座的车门让母亲坐上去,而后才进了驾驶座,降下车窗,看了周芙一眼。
“改天见。”
周芙点点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车子驶进雨幕,车灯的光慢慢消失,她转身回了。
肩膀突然像是压上了很重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很累。
周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脑袋很胀,非常的胀。
她回了客厅,周母想和她说什么,但她实在已经无力应付,她握了下母亲的手,近乎恳求:“妈,我今天工作有点儿累,想休息了。”
周母顿时一脸心疼,“那你早点儿休息。”说完,又埋怨她,“早说了让你找份儿轻松一点的工作,再说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干嘛总是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周芙知道母亲只是担心她,于是笑了笑,“总得自食其力啊!”
她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向来任性得很,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可是她又不是傻子,一向开明的父母为何极力促成她和秦家的联姻,她再清楚不过。
她对这个家毫无贡献,她能肆意挥霍着财富,不过是因为她有个厉害的爹妈和哥哥而已。可哥哥和父母也快要垮了,她又怎么安心躲在后面无动于衷。
哥哥即便最难的时候,都是告诉她,“你不用管这些,不干你的事。联姻也就爸妈提一下,还是看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就不联。”
可是……
“妈,我去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周芙转身。
“芙儿,你是不是……”周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秦聿?”
周芙僵硬了一下,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微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俩都要结婚了。”
“那就好。”周母松了口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早些睡吧!”
周芙回了房间,她再次去到洗手间,看着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
她静静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卸了妆的脸色苍白。她狠狠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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