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吓唬他:“此地是太史笔写的故事,比鬼府还像地狱。扒开草军的皮一瞧,无非是些豺狼虎豹,恨不得将百姓生吞活剥。洪水瘟疫,饥荒地震,种种天灾人祸,太史笔应有尽有。你道这是为何?”
费明秋:“……”
“女娲造人的时候,帝俊已有些不高兴。他预见数不胜数的割据混战与生民流离失所的泪水,他厌烦了,他恨凡人搅乱天地还不知满足,想提前结束这一切,大家耳朵眼睛落得清静。”
费明秋和商远遥遥地四目相对,皆不做声。
天际残阳如血,云霞金粉相映。
靛蓝色的海风呜呜咽咽吹倒太史笔捏造的广州城,空留一地无辜白骨与海商舵手的幽魂。
鬼母眉眼寂寥哀艳,垂头把玩肩膀前的发梢,“我放你们出去也好,但你要发誓,你肯么。”
费明秋:“发什么誓?”
他暗地里叹了口气。
鬼母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朵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笑吟吟地说:“哥哥,你还是骗不过我。我岂不知道你什么都忘了——凤凰非但杀了开明君,也害了你。如今的你神魂稚弱如初生儿,连十阶天门都上不去,怎么敢拿着一点点往事蒙我?我喜怒不定,这点你千万记得。”
费明秋面色不改,拱手作揖道:“那么仍旧有劳你。”
鬼母软硬都不吃,却实在认昆仑这旧识,忿忿地跺脚,为难地说:“你听着,太史笔分上下册,上册写的是凡人末世,下册定的是诸神之死。帝俊创造所有故事,我与你的谈话想必也是他事先想好的罢?不过其中变数多多,至少女娲和伏羲很喜欢凡人,常常出手回护。”
费明秋:“这么说,帝俊比你更像个死神?”
鬼母不高兴了,啐道:“呸呸呸!他这太史笔,霸道就霸道在他以他的神阶担保这些故事是‘史’,历史就是板上钉钉发生的事,对吧?但史书哪能记下每个人的一生,我才是那个兢兢业业登记生死簿的劳工。他现在是发疯病了,非要把寻常的王朝更迭写成僵尸围城!”
费明秋若有所思,指出关键:
“所以帝俊命应龙杀大禹是为了提前终结夏朝、呼应他在太史笔里定好的结局?”
鬼母抚掌而笑,“大差不差。你听我一句劝,发个誓,就此放手回昆仑老家好不好?你拿着太史笔也无用,鬼知道帝俊在下册里写了什么结局——你不要惹他动杀心。”
怎么能放手。
还有三个月时间,勤奋区法院绑定心脏的还债任务就要再次结算了。
惩罚是随机且大概率致死的。
现在黄河改道洪水泛滥,城市建设进度受阻,玩家在线人数也进入瓶颈期,叫他如何放手?
仍旧是那句话:你们九州四海的神仙不要管太宽。
他的命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费明秋把商远扶起来拽到鬼门旁,轻声说:“我想我不是你认识的昆仑。他的血止不住——啧,商远你别动!鬼母,你能救他吗?”
鬼母又酸又郁闷,气得直翻白眼,委屈地问:“我救他,你就发誓么?哥哥,你不要骗我。”
她只是性子差,喜欢玩弄人心,并不痴傻,犹犹豫豫地咬破指尖在商远的眉心画了一笔。
费明秋看商远的血止住了,精神稍稍松懈,正要问鬼母能不能换个条件——
鬼母得意大笑,“呆子。我属极阴,他属极阳,彼此是克星敌雠,我这回分他两成神力,他不死也难啦。你非要抢太史笔,可你知道么,太史笔除了帝俊与我,谁拿着谁诸事不顺心!”
说罢,她砰地关闭鬼门,躲在门内捂着脸嘿嘿地傻笑。
徒留费明秋和商远面面相觑。
哦,对了。
还有那头血淋淋的长着五个脑袋的老虎——现在是六个脑袋。
费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