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自从知道温老回到了城口的那一分钟开始,就已经知道这位老爷子肯定会过来一趟,因此也没有什么意外之情,只是恭恭敬敬地把一碗蘸水递了过去,笑道:“温老,花花这锅子老腊肉是乱炖的,要是不好吃可别骂娘;还有……这碗蘸水也是胡乱调的,您先尝尝味,缺什么吱一声,我给您加!”
听着杨铸说自己的这锅腊肉是乱炖的,花花同学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只不过温老就在一旁,她不好发作,不然早就噼里啪啦一通甩了过去。
而温老听到这番貌似意有所指的话,只是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后,径直用筷子费力地夹起了一块看起来甚至快有他嘴巴大的老腊肉,然后也不蘸调料,就这么硬生生咬下去了1/3。
感受着嘴巴里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老腊肉皮子那脆q无比的奇妙感觉,温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感叹道:“原料好,做什么都是好吃的……换20年前,要能吃上这么一块肉,都赶得上过年了,我这老头子满足还来不及,谈什么骂不骂娘!?”
花花同学见到自己的手艺竟然被承认了,顿时喜上眉梢,先是得意地瞪了杨铸一眼,然后这才说道:“温老,您喜欢吃就尽管吃,这一锅里足足有两方腊肉,绝对管够!”
说完后,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老人:“温老,你不是知名学者么?20年前都改革开放了,你那会……连吃口肉都这么困难?”
温老呵呵一笑:“改革开放又怎么了,咱们国家这么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我那时候正在基层,那时候的农民们……苦啊!”
说完,似乎深有感触地放下了筷子:“其实别说那时候了,就连现在,咱们国家不照样有好多地方的农民,平日里饭菜都舍不得放油,一年都吃不上一两口肉么?”
花花同学看着温老说话时余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瞥向杨铸,眼角忍不住跳了跳,稍作犹豫后,挂出满脸惊讶与好奇的神情,嘴巴张的大大的:“这不都进入21世纪了么,咱们国家现在经济一片大好,就算是农村暂时贫穷一点,但怎么也不至于一年都吃不上一两口肉吧?……至于平日里饭菜连油都舍不得放,那也未免太夸张了!”
温老听着这很有些怀疑的言语,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前这位自己以往并没怎么注意的漂亮姑娘一眼,然后轻轻一叹:“其实也不怪你们。作为出身在改革开放后的新一代,你们这些80后虽然经历了着教育改革、国企改制和商品房改革的阵痛……但说到底,你们两个自小都生活在经济相对发达的齐鲁地区,又是独生子女,自然对于真正的贫困没有多少认知。”
谷浏这一下,花花同学不乐意了:“温老,齐鲁那边也有很多人生活艰难的好不好,尤其是那些沂蒙老区,特困户不照样不比西部省份少?”
温老闻言,只是笑了笑:“虽然我现在专注于农村经济的课题,基于以前那十多年的基层经历,对于所有的农民兄弟都很有感情,但我想说的是……”
“地区和地区之间是不同的,沂蒙老区那边是【贫穷】,而城口这边是【贫困】;”
“贫穷和贫困之间的区别在哪里……也许等你们年岁再大上一点,就能理解了!”
花花同学又不是傻子,绝大部分的华夏的文字都拥有自己独立的象形逻辑,只是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这两个字的繁体和篆体形象,就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直微笑不语的杨铸一眼,花花同学皱着眉看着温老:“温老,我们来城口也有半个月了,也去过一些地方……这边有你说的那么难?”
看着这记送过来的助攻,温老只是犹豫了一会,就蔚然叹道:“难啊,城口这边是真的难!”
说完,也不掩饰,直勾勾的看着杨铸:“小杨,作为全国仅有的14个【连片贫困区】之一,你知道这几个字对于城口意味着什么么?”???
见到温老直接朝自己发问,杨铸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意味着山脉隔绝、坦途不通,村民们只能在悬崖上凌空凿石,穷尽数代人时间,拓出八条少则仅有七八里,长则二十里许的栈道?”
“意味着汽车五六分钟就能抵达的集坝,在这边却需要徒步半日,然后只为买上几袋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