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所以,你觉得呢?

似乎进入千禧年后,城市里的年味就肉眼可见地淡了起来。

眼瞅着明天就是年三十,即便是泉城主城区里的行人也开始变得稀稀拉拉,更何况温泉高尔夫别墅这片平素就是冷冷清清的地方?

院子里的摇椅上,杨铸有些惆怅地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自家兄弟今年又回不来了。

原因很简单,随着扶贫工作被作为重点拉上行程,已经升到科级的萝卜同学在春节期间有探慰工作——虽然这货平素里还是动不动就往那些建档贫困户家里跑,春节前更是花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去巡察那些人的补贴保障物资是否发放到位,实在用不着在大年期间来上这么一出。

但没法子,这是硬性指标,但凡股长级别以上的干部都必须到位,他不可能违背。

不过听到这货在电话里那很有些恶劣的语气,杨铸倒还算稍稍有些欣慰——虽然不知道这货为什么一副吃了火药似的模样,但既然肯把自己当成情绪垃圾桶,至少还说明自家兄弟还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到了杨铸现在的地位,对比于那些投怀送抱的美女和阿谀奉承的狗腿子,“朋友”这种东西,才是真正的稀缺资源——更何况萝卜在他心里,从来不是普通朋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弟。

说起来很可笑,别说杨铸这种级别的大佬了,就算是普通级别的亿万富豪,在充满阴暗与污浊的商场上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后,眼中也只剩下了纯粹的“利益”二字,别说兄弟了,就连“朋友”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都是世间上与“爱情”、“正义”并列为三大最可笑的名词之一。

偏偏杨铸除去父母和自己的两个女人外,最在乎竟然就是这个豆丁点大小的扶贫办小干部——虽然这个方脑袋跟杨铸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不说,十次打电话过来八次都是坑钱的。

对此,杨铸把原因归纳为“上一辈子的孽缘”。

毕竟,无论是谁,在人生中最艰辛的那段岁月里,有一个人愿意不计得失地向你伸出双手,你都很难将这份记忆轻描淡写地忘却——但事实上,杨铸知道,这并不是所有的原因。

或许,其实真正打动自己的是萝卜那个混球那种拧巴到犯傻的“天真”——如果没有自家兄弟那一系列近乎于傻逼的行为时不时地隔空温暖自己,估计自己早就跟其余的上位者一样,一颗心变得彻底死寂而阴冷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前几天吕思思到访事情的影响,杨铸这两天的心情有些糟糕。

混血美女在他心目中是有非常特殊地位的。

作为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吕思思在杨铸心目中的份量可想而知——也正是因为如此,自认为欠她一条命的杨铸这才愿意把铸投私募这种账面掌控着天量资金的重器交给她去打理,还给予她最大程度的自主权,这种信任甚至让包括李骏在内的一票子铸投国贸成员嫉妒到发狂,以至于都以为吕思思跟他有了一腿。

对于这种误会,杨铸从来没有澄清过,即便这种花边新闻在一定程度上会削弱他在铸投国贸这个狼窝中的威慑力——但没法子,专业能力并不足以服众的吕思思需要他的威望去压制那些反对声音,从而把那些无法在中短期内获利,但国内偏偏需要的项目纳入囊中。

说实话,杨铸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敢摸着胸口打赌,就算是往后再看二十年,也绝对没有一家民营企业肯拿出那么多钱去当“冤大头”的——仅仅是2002、2003两年,铸投私募投在那一票子“中长期项目”上的资金,就高达394亿美元!

要知道,这可是千禧年初,美联储还没有玩大水漫灌,这将近40亿美元的实际价值,甚至能等同于后世的百亿美元,足够再买1个半斯密斯菲尔德的了——请看清楚,这仅仅只是两年的时间!

可即便是如此……

想起吕思思前两天脸上那种难堪中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表情,杨铸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被背离的失望。

果然……

轻与必滥取啊!

……………………

“喂,坏人,这么大冷的天怎么还在院子里待着啊?”

眼见着许久都没见自家男人回屋,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仅仅只是稍微显怀的肚子寻了出来。

看见这丫头在大冷天跑出屋,杨铸立马站了起来,脸上一虎:“干什么呢!知道天冷,还挺着个大肚子出来?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众所周知,孕妇生病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为了胎儿着想,医生一般是不建议打抗生素之类的药物的,因此一旦有个感冒发烧,但凡情况不算特别严重,都是硬挺着——这对于那些有着妊娠反应的孕妇来说,简直是遭了大罪了。

或许是怀孕之后胆子大了许多,又或许是因为某个处于家庭生态位的婆婆最近宠溺的太厉害的缘故,小丫头没有如往常一样被自家男人唬住,只是笑嘻嘻地说道:“我身体棒着呢,再加上今天虽然是阴天,但却破天荒地没刮什么大风,出来走走怕什么?”

这倒是实话,在北方待过的朋友都知道,冬天在户外最难抗的其实是那些如同小刀子般的西北风,如果没有风,哪怕温度低至零下十几度,其实也没多大感觉——毕竟与南方不同,这边的人在冬天可不讲究什么风不风度,一个比一个穿的厚实。

偏偏小丫头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但由于大小在农村长大的原因,身体底子着实很有些不错,跟杨铸认识这几年来,除了某次食物中毒以外,平日里就连个感冒咳嗽都很少得——从这一点来说,小丫头可比某位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废材男人强多了。

见到自己竟然唬不住小丫头,杨铸顿时很有些无语,于是恶狠狠地捏了捏这家伙似乎被养胖了些许的脸颊。

小丫头哭丧着脸从自家男人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嘟着嘴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脸蛋,从杨铸的眉宇间发现了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阴郁后,

小丫头想了想,忽然搂着自家的男人的胳膊说道:“坏人,我想吃烤地瓜……反正今天没风,咱们就在外面烤好不好?”

想了想,小丫头补充道:“不要用无烟炭,直接烧柴火的那种……就是咱们当初刚认识那会经常偷摸着烤的那种!”

直接烧柴火的那种?

杨铸一愣,旋即想起了当初刚进泉城汽水厂那会,两人经常跑到厂子边上的荒田里逮什么烤什么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两人穷的连馒头都快买不起了,蚂蚱、知了、狗尾巴草种子、地里被刨落下的地瓜,但凡能找到的,统统上火架。

想起当初那段天天饿的淌口水,但却意外欢快的日子,杨铸看了看面容虽然已经有了些许变化,但神情气质依然娇憨的小丫头,嘴角忍不住咧出一丝笑容:“好!”

……………………

二十多分钟后。

一身厚厚羽绒服的杨铸如同只长着一只翅膀的土鸡似的,长长抻着右臂,不断地给冒着浓烟的柴火推煽惑,从脖子上那偾张的血管就能看得出,这货的确是被熏的够呛。

把身子探远了一些,杨铸不满地说道:“喂喂喂,丫头,说好的一起搭手烤呢,怎么弄来弄去,就我一个人在这折腾?”

在汽水厂的那会,都是杨铸负责找食物,小丫头负责生火和烤东西的,这两年用无烟碳用习惯了,谁td想得到搭柴火堆子还有那么多讲究?

自己以前看到小丫头拢火的时候,可不见有那么多烟!

小丫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家被熏的灰头土脸的男人,然后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是想帮你来着,可是咱妈不让啊!”

杨铸有些牙疼地看着正在二楼阳台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冷笑着瞅着自己的杨妈——我滴个亲娘诶,你宠自家儿媳妇未免也宠的太过了吧?

不过就是帮忙搭点细柴,至于么?

您老之前不是还很自豪地在我面前吹嘘,当初怀我的时候,哪怕都已经七个月了,依然还挎着沉甸甸的工具箱到处撒欢了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