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穆凉道:“既然离开,锦绣坊需关了,我吩咐管事去办,另外再吩咐人去找宅子,再快也要半月,半月后住持来诊脉,到时再计较。”

管事来后,一一安排下去,绣娘的月钱给了一年足有余,贸然将人家辞退,总要给些补偿。

晚间的时候,她烦躁在心,玄衣与她也有些情分,也是她吩咐人离开,如今人死了,她也有罪过。

她让人备水去沐浴,林然听到后,提着一篮子玫瑰花瓣,道:“我采了很多,沐浴很香。”

穆凉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不肯要:“我自己洗,你留着用。”

“我用过的,这是给你的,你闻闻我可香?”林然将自己的袖口撸起,露出一截玉腕,递至穆凉鼻下,“你闻闻香不香?”

浓郁的香气熏得穆凉头脑发晕,她按住林然的胳膊:“小乖,我先去沐浴,你等我回来。这些交给婢女,你乖乖的。”

她几乎怕了林然,将小篮子里的花瓣交给婢女,自己匆忙去洗。

林然等了片刻,就见阿凉回来了,她翻身坐好,眸色晶莹,漆黑的眸子比起白日更为清亮,她向穆凉招手。穆凉抿唇,吩咐婢女退下,自己熄灭灯火上榻。

林然乖巧地躲进她怀里,眉眼绵软,抱着她:“你亲亲我,我很香的。”

“是很香。”穆凉莞尔,想起廊下被摘得光秃秃的花枝,就弯了弯眉眼,亲亲她的唇角,道:“你想吃鲜花饼了吗?”

“嗯,想吃了,你做吗?”林然脑袋昏沉沉的,躺在阿凉怀里,困意就涌了上来,白日里未曾午睡,晚间就困得早。

说了几句话,就困得眼睛睁不开,完全将午间没有办成的事情忘得干净。

她不提,穆凉也就不提了,三日一次,明夜也可。她将人揽入怀里,眼中出的沉郁渐渐转为柔和。

林然一夜好眠,紫宸殿内夙夜灯火,陈知意揉着酸疼痛的眉眼,往日下属猝死,她如何不痛心。

玄衣随她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可如今她称帝,旁人不敢对玄衣动手,焉知突厥犯境,玄衣是很好的主将人选,但凡大周朝臣,都不会在此时去杀她。

幽深的眸色随着摇曳的灯火颤动,她靠着御座不言,半晌思索不通,她想起林然。

她若在,或许局势就会清明些许。

以林然的心智,朝堂上那些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岂会这般猖狂,想到此,更为烦乱,去后殿去看至微。

小孩子睡得早,眼下早就会周公去了,对于她的到来丝毫不知。

她坐在榻沿,思及过往,从与洛卿相识到成亲,五六年的光阴,原以为成亲后,辅助先帝攻入洛阳,到时她与洛卿成了自由身,天涯海角哪里去不得。

落寞一笑,她顺势躺下了,凝望着榻顶,阖眸而思,脑海里尽是洛卿的音容笑貌。

洛卿最懂她,不愿成为她的负担,就像林然般,明知自己记性变差,最后拔除秦宛在朝最后的钉子,奈何太后退位后,朝堂上沉疴毕现。

开国之后,重文轻武,大肆贬谪功臣武将,二十多年来,文臣占据朝堂大半,武将不得志,大多离职回乡,如叶般青黄不接。

看似平衡的朝堂,实则那股衡量早就被慢慢磨灭了,玄衣的死,必不简单。

她阖眸半个时辰后,宫人来唤:“陛下,时辰到了。”

从军之人,几夜不睡也是常事,陈知意被唤醒后,瞬息就醒神,想到身旁的孩子,侧身望着婢女。

帝王气势带着杀气,吓得宫人不敢多话,俯身跪地。

陈知意敛下气势,直起身时,被下的孩子动了动,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唤来乳娘守着,才带人离去。

洛阳城防皆在帝王手中,她善布防,势如铁桶,文臣不敢过于放肆,只在暗地里动些手脚。

他们极善言辞,庭对时总让皇帝哑口无言,六王一去后,八王说不过这些儒臣,常常气得翻眼睛。

科举一事,是八王谏议,选取年轻良才,到时和授以官位,不难与那些老顽固周旋。

朝后,信阳将科举一事交由八王,八王也没有推辞,带着一干人等乐呵呵退下。

紫宸殿内凉快,陈知意依旧感觉燥热,举步出殿透气,步出廊下的时候,瞧见远处亭里坐在台阶上的人,几步走过去,“怎地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