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安风华录 初代小狗 6051 字 6个月前

看完了狄秋,豆卢宝从将军府往外走,迎面却遇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此人名唤严望山,原是大理寺卿,那日豆卢宝闯进朝堂,又升迁为侍御史。

今日也是来看望狄秋的。这人最近颇得皇帝重用,豆卢宝在狄秋那也听闻了些关于他的事。

这人与狄秋同在皇帝跟前办事,两人也算相处和睦,他来探望狄秋,倒也在情理之中。

“还未谢过严兄当日替我向陛下求情之恩。”豆卢宝对严望山如此说道。

如此,那严望山郑重说道:“郡主宅心仁厚,所谓善恶有报,我不过是不想这世上少一个良善之人罢了。”

听闻这话,豆卢宝好奇起来,她随口问道:“知人不知心,游兄怎知我是良善之人?”

严望山恭敬道:“郡主少年时曾与万红楼的周岳相交甚好,在下听说那时靖国公想要了结周岳性命,是郡主百般请求,这周岳才能安然到今时。”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豆卢宝听来竟恍若隔世一般。只听严望山继续说道:“在下与周岳是、是挚交,故此那日在朝堂上为郡主多说了一句。不过也是无济于事,到底还是郡主家学深厚,得高祖恩赐玉佩,这才能转危为安。”那日朝堂之上,严望山之所言所行,让豆卢宝以为这人不拘一格,是个人才,但今日与这人打照面,却发现这人心思虽敏捷,但是言行却端方,有几分刚直不阿之浩然正气。豆卢宝平日言行多随便,见了这正经做派便总想笑。她倒也不好揣测这正经做派是真的还是装的。年纪轻轻就官拜侍御史,也算年少有为。可这人如何与那身份云泥之别的万红楼小倌结交?这倒也是奇事。这严望山言行极正派,但也不死板,确是不拘一格。不过豆卢宝虽好奇这二人如何结交,但因之前种种风波,她倒也不想再过问与万红楼有关之事,特别是与周岳有关之事。如此,豆卢宝又与其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将军府。入秋,狄秋的病却不见好转。听说那日皇帝御驾亲临将军府,眼看狄秋病入膏肓之态,竟在将军府发了火,卸了狄秋游龙大将军之位,让其好好养病。这事也在坊间传了一阵子,无非是感慨狄小将军天命不佑,或云皇帝爱惜人才。“传闻是假的,是我自己与陛下辞官的,陛下这才生了气。”狄秋与豆卢宝这样说道。中秋,城郊长亭,豆卢宝与狄秋二人对坐在亭子里。狄秋没了官职,终能放开畅饮。

狄秋说此生余下时日要去大安外面看看。

豆卢宝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半晌,她问那狄秋,你究竟许了小满什么好处?让小满配这药来给你装病欺君?听闻这话,狄秋愣了片刻,转而苦笑道,宝掌柜好眼力。豆卢宝倒了酒,这叹息是止不住了。狄秋倒了酒,仰头一饮而尽,她道:“这事倒也过去了,说出来也无妨。当日事从权宜,乌满不让我告诉你她要回南诏的事,我便与她讨了这糊弄人的药来。”豆卢宝也是苦笑一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没和乌满说——放她回南诏是皇帝的意思。但乌满也没多问我。”狄秋又道。想起乌满,豆卢宝就难过,再忍着不想,可眼圈就红了。“狄秋,你说乌满不知你帮她其实是皇帝的意思?”豆卢宝问狄秋道。狄秋点点头,说道:“不然她怎的要锁了你?她假装与你交恶,才能不把你牵扯进来,不然乌满又为何把钥匙放在我这?”狄秋倒了杯酒,又道:“当日她与我商定,等她骑着阿貅逃出大安,我便到你府上搭救你,乌满说有我搭救,皇帝也不会起疑心。”听闻此话,豆卢宝笑了几声,似是醉了一般,道了句不错。算无遗策。狄秋见豆卢宝神色几分凄然,连忙道了句你莫要难过,如今这事不都结了?却是了结了。这天下谁不曾听闻,那新任南诏国主身骑白虎,如战神下凡,领着南诏士兵以一敌十,愣是没让突厥再踏进南诏一步。“对了,那日乌满与我在这城郊分别时,在包袱里发现了你留给她的银票与白玉元宝,那时候我看她是真心难过,她还落了泪呢,我当时都被吓着了。”狄秋真是个直心肠,见豆卢宝难过,知道她是思念乌满,便把自己所知乌满之事都讲给豆卢宝听,以期能解其之苦楚一二。狄秋是好意,不过世上也有句话,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听闻这些,豆卢宝其实更不好受了。如此,豆卢宝心里埋怨起狄秋来,她想了想,便故意皱眉道,哎呀,这番送别景象,倒让我想起曾几何时,送别另外一人之情景。知道豆卢宝话中那人说的是上官执,狄秋便没了声儿,眼看着人也闷了下去。豆卢宝也算得逞,看到狄秋这幅样子,她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可又想到今日是来送别狄秋的,心里又难过起来。眨眼的光景,大安国都也只剩豆卢宝一个了。“宝掌柜,”狄秋喝了酒,闷声问道,“那日你与乌满送上官执,她可曾提过我?”豆卢宝倒了杯酒,轻抿一口,悠悠道,狄秋为何有此一问?于是狄秋的脸便红了三分。豆卢宝心里好受了些。试问,谁不爱看这美人红脸?何况这美人英姿勃勃,格外好看。可是又想到乌满,见过她的大安人都说她自南疆烟瘴横生之林而来,周身似有三分鬼气,可他们不知,这南诏国主在床笫间却是个爱脸红的,说几句暖情话就受不住,就要把人咬疼。多久之前的事了……狄秋见豆卢宝一会儿嘴角几分笑意,可一会儿笑意又淡下去,最后剩些茫然空洞,都散在秋日傍晚的凉风里了。半晌,狄秋开口道:“我知上官画师在这人间无依无靠,那时便和她说,若她想,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黔州忘忧谷找我师父,可她也没说要不要去……”听闻狄秋此话,豆卢宝心里不禁一番感慨,原这天下几个好去处,上官执倒真一个也没去。“那日上官执倒也没说什么……”豆卢宝开口道,“只是你那时与她之间是怎么了?是拌嘴了?还是打架了?怎的也不来送送?”这下,狄秋又不作声了,只又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豆卢宝又问道:“这一年,她也不曾与你捎个信儿?”不想,那狄秋竟点点头。这下,豆卢宝又叹气起来。“你们俩这是闹什么?我还以为你与上官执早就互通心意,都私定终身了呢。”听闻豆卢宝这话,狄秋似是一怔。酒劲有些上头,见狄秋面色犹疑,豆卢宝便开口絮叨:“远的不论,就昨日,我可听说了,那皇帝念你这几年辛苦,要给你一个恩典,你倒是大公无私,别的不求,却向那皇帝请求,说要皇帝准许女子入大安御画院做画师。”豆卢宝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你这请求我实在佩服,拿自己的恩典给别人解心结。我要是上官执,准得要哭个昏天黑地。”“近的咱也不论,”豆卢宝继续道,“就说眼下,你执意离开这大安国都,不惜装病冒犯天威,难道不是为了去寻那上官执?”狄秋听着豆卢宝胡言乱语,一直没吭声儿,而听到豆卢宝如此一问,她神色登时郑重了些。只听狄秋说道:“不全是为了上官画师。”豆卢宝给二人都斟满了酒,问道,还为哪般?狄秋郑重异常,语气甚至几分沉痛。“人间之事并非能以善恶分尽,我在宫里为官这些年,如今想想,竟也没做几件真为保天下太平之事。”狄秋饮尽一杯酒,又倒了一杯,她说道:“我是习武之人,不是好战之人,更不是逐利之人。官场或沙场未必是我的好去处,我是个糊涂的,如今才明白我自己。”说罢,狄秋举起酒杯,把酒尽数倒在地上。

第56章

狄秋一番话引得豆卢宝心里百感交集,她轻轻叹口气,也不知要说点什么好了。半晌,豆卢宝换了话题,她开口道,这大安国都越待越没意思,她问狄秋那装病的药方还在不在,她也装个病,最好假死,离了这里也算痛快。不过,狄秋却拒绝把药给豆卢宝,因为那药需得用内功调息,只能习武之人吃,不然会真的殃及性命。“不过我也定是要寻到那上官执的。”狄秋临走前与豆卢宝这样说。豆卢宝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宝掌柜方才玩笑,说我与她私定终身,其实也不全然是,我与她……总之,我得找到她,有些事没说清楚……”狄秋这话不但说得含糊,而且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豆卢宝拿着酒杯,借着几分醉意玩笑道:“你与她怎的了?不会是那夜你与她两情相悦翻云覆雨,这榻上好生温存,结果下了榻却翻脸不认了?”听闻这话,狄秋脸都涨红了。这是意料之中。狄秋嘛,不拘小节是真,不通情事也是真,平日里就爱逗她,她脾气好也不会恼,不过——豆卢宝怎么看这狄秋竟、竟点了点头……噗——豆卢宝实在没忍住,喷了一口酒。也是呛着了,豆卢宝一边咳嗽顺气,一边冲着狄秋不住抚掌。这狄秋与上官执性格南辕北辙,不过偶尔总能在些小事或言语上给人些惊喜,或惊吓。这下豆卢宝来了精神,心里瞬间涌起无数打趣的话,可看狄秋一脸愧疚难堪,她便也只得做出正经样子来。豆卢宝顺好了气,她举了酒杯,道:“你路上莫要心急,这、这上官执定在某处等你呢。”如此,便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狄秋神色缓了几分,她也举杯道,那南诏国主虽与你相隔千万里,但你们也定能再相见。听闻这话,豆卢宝面上一僵,心里又难受起来。她只仰头,把杯中酒喝尽。这狄秋就该与上官执在一处。这两人说话一个恼人一个刺人,倒是般配。“莫说那些了。”豆卢宝对狄秋苦笑道。又是傍晚,不过这次是秋日,路边垂柳尽数枯黄,随风招展出凄凉残相。给狄秋和自己添了最后一杯酒,豆卢宝举杯,道了句饮尽此杯,又道一句酒词——杯酒足寄,幸慰故人。豆卢宝如是说道。狄秋点头,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到国都城里已是夜间。街上点起无数花灯,看不到头尾,好似一条巨龙游行在大安街道上空似的。豆卢宝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中秋。街上有孩童提着花灯吵吵闹闹,跑过豆卢宝身边,撞了她一下也不曾停下脚步,道了句姐姐抱歉,见豆卢宝也没恼,便提着花灯你追我赶,又笑着跑开了。手里空着,那白玉元宝是送了人的。豆卢宝转头去了宝月坊最新开的分号。那伙计也不认得她是大掌柜,只殷切道,姑娘快进来看看,是喜欢木簪还是金簪?玛瑙还是翡翠?见豆卢宝不说话,那伙计又道,若见惯那寻常玩意儿,姑娘不妨来看看宝月坊独一份儿的南疆银簪?我家大掌柜是在宫里做事的,认识那南诏来的姑娘,这样式可是我们坊里的画师按照正宗南诏银饰拓下的花样,姑娘可赏脸看看?豆卢宝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那伙计颇有些奇怪,这姑娘模样挺可人的,怎么不言不笑,脸上还冷冰冰的?街上挂的花灯都是同款不同色的八角灯,花样灯在街边小摊子上才有卖。远远有丝竹声起,许是花船又行过隔街的河道了。豆卢宝绕道去了个花灯摊子,买了一个兔子灯一个梅花灯,一手一个,提溜回了府上。秋夜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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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祝各位劳动节愉快!俺是勤劳的地摊文学作者!!!!!p( ^ O ^ )q

第57章

深秋时节,院里的树黄了便枯落,豆卢宝看着账本,看着看着,就得动手把落在书上的枯叶拈走。

还得把落在发间的枯叶也拂走。

那兔子灯与梅花灯挂在一起,衬着一方天空,倒有些意境。

甚念故人。

豆卢宝最近总喜欢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看着那花灯出神。

万彩急慌慌跑进院里。会是什么事呢?宝月坊遭打劫了?皇宫走水了?谁家公主嫁人?谁家少爷娶妻了?还是故人回来了?

那万彩跑进来,气喘吁吁,话也说不明白了。

“小、小姐,南诏质、质子……”

豆卢宝眨了眨眼睛。

这账本是批量从纸铺子定制的,豆卢宝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

账本一翻面,那后面印着周周正正的四字长条篆书四字:万事亨通。

万彩断续说道,那南诏质子按照盟约来大安最后一年,今日便是南诏质子入大安国都的日子。

豆卢宝紧张道,小满回来了?万彩摇摇头。

豆卢宝瞬间就闷下去。

万彩赶紧道,可这南诏新送来的质子倒是有意思。豆卢宝随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