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岚摇了摇头,说:“我不缺钱。”
他本意是想说,若是这人急需,他可以分两株送给他,毕竟他自己留着暂且也没什么用处。
然而青年过于急切,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你若是不缺钱,换别的也可以,只要不有违道义,我可以满足你三个要求。“
他的神态并不倨傲,却很自信,仿佛笃定自己可以满足这个孩子的大部分愿望。
陆夕岚原本想说不用,脑筋一转,张口却说:“我想吃肉。”
青年愣了一下:“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陆夕岚也不由微微红了脸色,但仍旧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想吃肉。”
这下青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他看了眼手里半个馒头,又看看陆夕岚身上脏兮兮的粗布衣裳,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露出几分怜悯的神情。
“可以。”青年说道,“你还想要什么?”
他应得不假思索,似乎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陆夕岚将一句“没有了”咽回去,试探着说道:“药。一些治疗内伤的药,可以吗?”
青年又仔细打量陆夕岚几眼:“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前面的药堂领药?”
话里只有诧异和疑惑,并没有什么抵触或者不情愿。
陆夕岚定了定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一个师兄,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前面的药堂说他这个月领药的份额已经用完了。”
青年皱起眉:“份额?什么份额?”
瞥见少年一身的狼狈,青年忽的顿住,反应过来。
大概又是下面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伎俩。
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正是最叫人厌烦的,胜过于他们愚钝的天赋。
可惜那些爱出风头的外门弟子却好像根本不清楚这一点,还以为自己只是怀才不遇。
青年本想过两日再来满足这个小孩儿的愿望,这时候改了主意:“你知道用什么药吗?”
陆夕岚点点头,之前谢师兄的师弟跟哑仆一起去前面药堂求药,他也在旁边。
青年将大狗拉到身边,用力拍了两下安抚住,示意它转身往回走,一边对陆夕岚说道:“走。”
陆夕岚机灵,没多问,认了认方向,便朝前面走去。
药堂在侧峰的西南角,主要是供给外门弟子日常疗伤所用,虽不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但治疗普通的内伤和外伤却是绰绰有余。
侧峰临近下面的小镇,为了避免一些心思不正的外门弟子拿这些“仙药”去换取凡间的钱财利益,所以但凡外门弟子领药,药堂都要在名册上登记名字和用途。
这也是当初药堂拒绝给谢师兄提供药物的理由之一。
药堂小童又坚称药堂领药每月都有限额,谢师兄早在月初就用完了,而谢师兄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既不能到场登记,更不能与他当面对峙,小童连个证据都不用拿,便能叫人把求药的人轰出去。
这一回青年随着陆夕岚一道来药堂,负责守在门口登记的,又是那天的小童。
小童看着比陆夕岚年长些许,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外门弟子的统一服饰,神情却很倨傲。
陆夕岚之前就听说过外门弟子里也有实力出挑的那一波,很有可能会在几个月后的门派大比之中被那些师叔师祖看上,往后便能真正以北辰宗弟子自居。
药堂的小童并不在列,但他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外门弟子的跟班,算得上是十分出色的狗腿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倒是笃定自家老大日后高升必然会带上他,到那时候他不必努力,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平日里遇上那些寡言沉默或者不够强的师兄弟,他通常都是用鼻子看人。
陆夕岚进门时,天色已暗,小童趴在案上打着瞌睡。
“徐师兄。”陆夕岚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药堂到这会儿冷清着,小童睡得正香,忽然间被搅了好梦,眯着眼睛一抬头,一身脏兮兮的布衣小孩儿,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了吗,领药的份额用完了,再让小孩儿来装可怜也没用!”
“我听旁人说,药堂本来没有份额这一说。”陆夕岚温吞地说道,“况且人命关天,徐师兄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小道童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跟陆夕岚多说,抬手挥苍蝇似的将他挥开,“没事早就滚开,别挡了路。”
“我们可以拿别的东西换。”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小道童轻蔑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们缺你那点破铜烂铁么,缺的是你们的自知之明。我看你一小孩儿挺可怜的,还是别掺和进那些没眼力见儿的家伙里面,这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再叫委屈可别怪旁人没提醒过你。”
——私人恩怨。
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