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当狗一样叫。”小黑蛇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有我才不叫什么小黑!”
略显稚嫩的声音让抱怨的力度大打折扣。
陆夕岚将果子往前推了推,一边困惑道:“可是昨日我叫你小黑,你也应了。”
“胡说!”小黑蛇激动地甩了下尾巴,在小潭里激起一朵水花,“我堂堂、堂堂——”
堂堂什么,后面它就说不出来了。
怎么看它现在都更像一条小水蛇——多长了几只脚的那种,别说有什么大的能耐背景,光是掉落到潭外,都险些被太阳晒成蛇干。
若不是昨天陆夕岚来喂灵兽时无意间一脚踩上它的尾巴,然后将咸鱼打挺的小黑蛇放进水潭,它都未必能看见今天的太阳。
他勉强也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它决定原谅他的冒犯。
小黑蛇又甩了一下尾巴,沉进水下咕噜咕噜吐了几个泡泡,然后猛的扎出水面,用尾巴扫了一枚果子下来。
它翻了个身,肚皮和爪子朝上,抱着比脑袋大的果子慢慢啃着。
“现在这是意外,以后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小黑蛇一边咔嚓咔嚓啃果子,一边自夸道,“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罩着你。”
小黑蛇说着又凶巴巴地探头:“到那时候就不许叫我小黑了。”
那就是现在可以叫了对吧。
陆夕岚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巧巧地点头,说:“好啊,小黑。”
小黑蛇:“……”
算了,它大人有大量,不跟小鬼头计较。
小黑蛇继续咔嚓咔嚓啃果子,偶尔掀起一阵轻微的水波声,陆夕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神情明显是在神游,没多久脑袋就开始往下点。
前一晚他睡得不是很好,今天又忙了一天,到这会儿林间和风一吹,便昏昏欲睡。
“啪。”
一道水花溅起,陆夕岚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忘了手背还沾了些灰,一碰眼睛,便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眨着眼睛,没注意到小黑蛇游到了潭边。
“你哭了?”小黑蛇警觉地从水里探出小半个身子,爪子间啃了一半的果子咕噜噜沉到潭底,它却只顾着去看陆夕岚了。
小黑蛇把前爪扒在滑腻的潭边,但距离陆夕岚还很远。
“嗯?”陆夕岚摇了摇头,不敢再拿手碰,眨了会儿眼睛适应过来,红着眼睛,带着点鼻音,“只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不会是想家了吧。”小黑蛇根本不信,嘀嘀咕咕地说,“听说人类的幼崽都很脆弱,长到十几岁,还会哭着鼻子找爹娘。”
“我夜里做了一个梦。”陆夕岚说道。
“梦见爹娘了?”
“不知道。”陆夕岚神情有些空茫,“很痛……”
“什么?”
“大概是一些不太好的事,醒了之后就想不起来了。”
陆夕岚又想伸手去揉眼睛了,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转而蹭了蹭眼角处生理性的眼泪。
他不爱哭,但早上醒的时候却发现眼泪打湿了枕头,心口也沉甸甸地坠着,不太舒服。
然而他上山不过才两日,见过师父、见过师兄,转眼就被丢到一边,认识的人有限,又不好叫本就愧疚心忧的哑仆再多担忧,只能在心底闷着。
他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话到嘴边才发现,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在想着。
从噩梦到师父,再到父亲弟妹……
上山并非陆夕岚本意,他生性平和,并不争强好胜,父亲对他也并无太多要求与期待,直到前几日有“仙山”访客突然登门,父亲与“仙人”于书房密谈数个时辰。
妹妹借着送茶的机会在外面偷听几句,出来便笑嘻嘻地向陆夕岚道贺,说:“二哥你就要去当仙人啦。”
说得仿若多大的喜事,但等到长辈们密谈结束,父亲一声叹息,叫陆夕岚随道长上山,妹妹踮着脚推着弟弟的轮椅在花园里远远望着,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光。
近来得道飞升立地成仙的传闻虽少了些,但那些仙山修道的“仙人”仍然有别于凡人,上了山,有了“仙缘”,便意味着要斩断尘缘。
与俗世的亲人朋友再见,也不知是在何时。
然而父亲说天下劫祸在即,他既有所能为,便应当尽那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