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公主殿下应该也才八岁吧。八岁便出宫建府?”陆京察觉出了点不自然。
如果单只是封为公主,可以说是皇上的恩宠,但让一个孩子早早离开母亲身边,在宫外辟府居住,实在蹊跷了些。
贺锦织听他所说略微发了会儿愣,她从前还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最后她也只得耸了耸肩道:“其中缘由我不太清楚,但我们这位皇上为政不仁,性情不同一般的父亲也是有可能的吧。这些年他对我们殿下的信重和恩宠总是真的。”
贺锦织口中评价楚明渊为政不仁只能算是轻话。
受官府苛政已久的陆京清楚得很,当今皇上就是位暴君。
但偏偏他行事都压在人的底线上一点点,让人在生存线上挣扎着能凭一息活下去。
以至于继位以来这些年,竟也没闹出过什么叛逆谋反之事,只有如自己西南一带远胤都万里的地方,才多是反对他,被称匪称贼的人。
陆京思绪飘的有些远,但很快又被贺锦织的话拉了回来。
“殿下将我们买回来之后对我们极好。那时公主府上还有宫中指派的宫女和太监,她看我们都是孩子,便将苦差事都交给了年长的宫女太监做。还与我们言道,许我们长大些自去赚银钱赎身,只按她买时的价给她就好了。”
贺锦织说到这里,眼前恍然浮现了穿着华服倨傲站在院内石桌上俯视他们的小楚欢,不自禁目中便溶了暖色。
“经这几年的努力,不管是在府中的还是在锦阙楼的,肯定都已攒下了赎身的银钱,但真正赎身离开的人却不多,因为我们都已经将殿下视作恩人、亲人,不愿离开她。”
她说得真情实意,陆京却拧了眉,无法将她口中那个善良体察人心的楚欢与自己真切认识的人结合成一个。
“公主殿下自己也不承认她是因为善良才救的我们。”贺锦织嘴角上翘:“她总是否认她自己是为行善而做好事,陆公子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
确实,楚欢早说过不要他恩情——难不成真如贺锦织所说,公主殿下口是心非惯了?
陆京下意识觉得不对,但又被说得有所心动,反驳的口气就显得很弱:“但于我,她确实是另有目的。”
他到公主府第一日,楚欢就将救他的缘由讲给了他听,并不像是作伪。
“人行事总是要有目的的,单纯出于善心去做事能够坚持多久?”
贺锦织不以为意地以自己举例道:“我只知道,当时如果没有殿下买下我,我就绝不会有如今的好生活。换在陆公子身上是如何呢?”
陆京没有回应她,但是贺锦织从他神情变化就已看出他先前被乔夏安勾起的排斥心已经淡化。
她满意地没有再继续说过去,让陆京能够自己好好想一想。
然后她一边收拾着茶具,一边为自己今天的话总结道:“外间对殿下的恶毒流言不少,希望陆公子不要轻易听信,依自己的心意去判断殿下的为人。我上次与陆公子也说过,你若要拒绝殿下好意,希望也选个让殿下能接受的说法。否则乔公子说府内与锦阙楼上下不会放过你,大约会成真的。”
贺锦织看着柔柔弱弱,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沁入人心,但说到“不会放过你”那几个字时为了强调,仔细拿捏了腔调,眼神抛向陆京也带了些警示的滋味。